《戊戌奏稿》确存有不少可疑之处，[②f]如时间有差异，内容有出入，但是否全是“伪作”呢？言人人殊，难于判定。但近年自故宫博物院所藏光绪二十四年内府抄本《杰士上书汇录》发现后，问题就清楚了。今姑就《杰士上书汇录》与过去发表不同的例举如下：（见下页表）
    根据上述，这五件与发表不同的，可勘复剖析，看出原折与发表的不同。但也不能根据《杰士上书汇录》和代递日期，认为《戊戌奏稿》以至早先报刊、书籍上发表的康有为“奏稿”都是“伪造”。因为上折日期，有的是代递日期，不是上书日期。如《上清帝第六书》，原定“正月初七”，《皇朝蓄艾文编》在刊载此文后，即有“光绪二十四年正月初八日具奏”字样。查光绪帝命王大臣延见康有为为“正月初三日”，《康南海自编年谱》本年记：“七日，乃奏陈请誓群臣以定国是，开制度局以定新制，另开法律局、度支局、学校局、农局、商局、工局、矿务、铁路、邮信、会社、海军、陆军十二局，以行新法。各省设民政局，举行地方自治”。他的上书应为“正月”，而“二月十九日”则为总署代递的日期。
    同时，《杰士上书汇录》在内容上确有和《戊戌奏稿》不同的，《戊戌奏稿》也确有改篡之迹。但不能说是《戊戌奏稿》全不足信。除政变前发刊或单行的《奏稿》应属可信外，其余也不全是伪造。我过去在一篇文章中说过：“盖纵有改篡，内有实迹；纵或追亿，中含要素。固不可怀疑一切，悉予屏斥也。”还得根据具体情况，参酌其他文献仔细考核。
    以《戊戌奏稿》为例，上折在前，结集在后，由于时间的推移，思想的演变，或者追忆的失误，致与原折有差异，这种情况，可以说是“真中有假”。
    “真中有假”也不是《戊戌奏稿》所独有，原作者出于种种原因，也有自改其稿的。如《翁同和日记》是照他的手稿印行的，应该是可信的了，但其中对谭嗣同的评价是他在变法失败后避免贾祸亲自缮改的，把原来的“杰出”改为“桀骜”，本来是谭嗣同“世家子弟中杰出者也”，对谭嗣同是称誉的，一经修改，“世家子弟中桀骜者也”，就变为贬辞了。这是因为政变后翁同和避免贾祸而在《日记》上自行改缮的。幸有手稿印行，仔细检核，尚可看出改缮之迹。这也是“真中有假”。因此，即使是手稿、手迹，对其内容也应慎思。
    近代撰著，既有“真中有假”的，也有“假中有真”的。二十年前，某博物馆发现了严复的手札，是写给庄思缄的，字迹也象是严复手笔。经送到北京鉴定，认为信笺是二十年代的，内容却是二十世纪初的，从而定为伪作。理由不能说不充分。但仔细观察，内容不象伪造。我认为“手札”内容是真，而伪造者是据手迹描摹的。因为严复是知名人物，字又写得好，伪造者照原件抄缮，可以出卖两地，但忽略了信笺的时代，从而识破作伪。如今原件已经散失了，这“复制”的“伪札”也就值得珍视，因为它的内容是真的。这就叫做“假中有真”。后来我把自己的看法告诉了《严复集》的编者王栻教授，他也认为我的看法是对的。
    在广泛搜集资料的基础上，进一步做好鉴别考证工作，是一个十分重要的环节。这就要求我们对搜集的资料下一番“去粗存精，去伪存真，由此乃彼，由表及里”的制作功夫。
    奏折名称 时间 主要不 同 《杰士上书汇录》 《戊戌奏稿》1.上清帝第 总署于二月十九 考日本明治维新之始，凡 日本明治维新之五书 日代递，未署具 有三事：一曰大誓群臣以 始，“要义”有 奏日期 革旧维新，而采天下之舆 三：一曰大誓群 论，取万国之良法；二曰 臣以定国是，二 开制度局于宫中，徵天下 曰立对策所以徵 通才二十人为参与，将一 贤才，三曰开制 切政事制度重新商定；三 度局而定宪法。 曰设待诏所，许天下人上 书，日主以时见之，称之 则隶入制度局。“设上书所”， “设制度局于内 “设待诏所”，“用南书 廷”，“略如圣 房会典馆之例，特置制度 祖设南书房，世 局于内廷，妙选天下通才 宗设军机处”例 十数人为修撰，派王大臣 ，未提王大臣为 为总裁”。 总裁。 制度局下设十二局为：法 律税计学校农商工务矿政 制度局下设十二 铁路邮政造币游历社会武 局为：法律度支 备局学校农工商铁路 邮政矿务游会陆 “每道设一新政局”，每 军海军局（与《 县设一民政局”。汇录》“请御门 誓众开制度局以 统筹大局折”相 似。 “每道设一民政 局，每县设民政 分局”。2.请御门誓 五月“审时势而定从违，筹大 统筹全局以图变众，开制度局 （即《敬谢天恩 局而定制度，誓群臣而明 法，御门誓众以以统筹大局折 并统筹全局折》 维新”。定国是，开局亲 2 ，见《知新报》 临以定制度。 第七十一册光绪 陈门过去大一统之时，与 二十四年十二月 当时诸国竞长之世不同。 本段无。 二十一日出版） 二者之治也各异。今日“ 宜全用诸国竞长之法，而 不能毫厘用一统闭关之法 ，即审时势而定从违”。3.请以爵赏 五月追溯历史较详，奖励工艺奖励新艺新法 （即《请励工艺 办法亦较《奏稿》为详。新书新器新学 奖创新折》），设立特许学堂折4.万寿大庆 原署七月二日， 缠足使妇女不能自养，使 《秦稿》无。乞宽妇女裹足 应为五、六月（ 民穷国贫等。折《奏稿》署“六 月”，应为六月 十二岁以下幼女，若有缠 光绪二十年以后 二十六日。）足者，重罚其父母。 所生之女不准缠 足。5.谢天恩并 七月二十三日未提行立宪开国会之事， 开国会行立宪。陈编纂群书请 而是极陈变法之急。请光速筹全局折（ 绪“大发雷霆之威，选通即《秦稿》谢 才于左右，以备顾问，开赏群书银两乞 制度局宫中，以筹全局”预定开国会， ，对孙家鼐所劾《孔子改并选才议政， 制考》进行申辨，谓原书许民上书事无“孔子称王”，意在阐折） 明孔子变法大义。
    注释：
    ①a张惠言：《易义别录》。
    ②a皮锡瑞：《圣证论补评》。
    ①b姚际恒：《古今伪书考序》。
    ②b林庆彰：《本册汇集说明》，《姚际恒著作集》第五册，台湾中央研究院中国文哲研究所版。
    ③b符定一：《新学伪经考驳谊·序》第1页，商务印书馆本。
    ④b康有为：《新学伪经考·汉书刘歆王莽传辨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