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地的非暴力抵抗运动在印度现代民族解放运动史上有重要地位,在世界现代民族解放运动史上也颇具特色和有较大影响。正如他的非暴力学说的独特性一样,作为这个学说的实践,也同样具有独特性。 在甘地的政治生涯中,理论和实践虽不免有矛盾之处,但这二者的结合和连贯性却是十分明显的。甘地把自己的理论和实践概括为“坚持真理”。他把自己的《自传》称为“我体验真理的故事”,而且声明撰写此书的目的在于“描写我的非暴力抵抗运动”。他从事政治斗争的形式是各种各样的,但其基础则是非暴力理论。其他各种形式无非是它的分支;这种分支因时间不同而变化,而变化却不离基本原则①。当然,非暴力抵抗运动不仅是甘地政治思想的体现,它还包括了甘地的哲学思想、经济思想和社会思想的实践。 甘地的非暴力抵抗运动的主要内容是“总罢业”,即和平抵制政府机关、法院、学校、爵位、封号、英货和抗税,实行罢课、罢工、罢市和辞去政府职务。这些内容并非甘地的创造。在1905-1908年印度独立运动中,提拉克等人已经领导了这类斗争。但是,把它统一在非暴力的政治哲学思想的原则之下并使之成为系统的内容,形成一个新的、群众性的反抗英国殖民统治的运动,则是甘地对现代印度政治斗争的贡献。 甘地在南非时期,已经在理论上实践上创造了非暴力抵抗运动。为了在印度开展大规模的实践,1915年他回国后在各地进行了实际考察,并于同年5 月在阿麦达巴德这个古代手工纺织工业中心成立了坚持真理的非暴力学院。在1918年组织了阿麦德巴德纺织工人的罢工,要求增加工资,迫使资方让步。接着,他又在凯达县组织农民抗税,迫使英印政府同意免征歉收农民的田赋。1919年,为了抗议英印政府颁布剥夺人民民主的罗拉特法,甘地在孟买成立了坚持真理的非暴力同盟,进行了较大规模的实践。他本能地觉察到人民反帝高潮的到来,号召人民于4月6日举行总罢工,进行以祈祷、斋戒和抵制为内容的非暴力运动②。甘地在进行实践之前,并无多大把握。他估计只有孟买、马德拉斯、比哈尔和信德这几个省会支持。但运动一经展开,群众性的反帝斗争便迅速波及全国,出现了甘地称为的“惊人而壮观的一幕”。旁遮普的阿姆里则发生了军警屠杀群众的惨案,孟买和阿麦达巴德等地群众抗议这一暴行,发生暴动,捣毁警察局。甘地认为群众违犯了非暴力原则,宣布停止非暴力运动,声称自己犯了“一个喜马拉雅山般的错误。” 1919年的实践,是甘地在印度进行政治斗争的总演习。在这次演习中,已经暴露了非暴力运动的固有矛盾。一方面,这个运动把工人、农民、市民、手工业者吸引到反对英国殖民统治的政治斗争中来,形成了规模宏大的反帝民族解放运动。另一方面,这个运动又把非暴力奉为不可变更的信条,不许逾越这个信条所规定的界限以外。甘地明确表示:“我坚决认为,那些要领导人民进行非暴力抵抗运动的人应当能够把人民保持在所希望于他们的非暴力界限以内”③。群众反帝运动的发展,必须要遇到当局的暴力镇压。用暴力反抗镇压本是理所当然的。但是,甘地却认为那是有违非暴力原则,随即中止了运动,于是出现了悲剧性的结局。因此,这次非暴力运动的演习,是以后非暴力抵抗的原型。在基本方面,以后的非暴力抵抗运动只不过是这种固有矛盾性在不同时期、不同条件下的重演。 甘地在印度最重大的非暴力运动的实践共有四次:这就是1920年9月至1922年2月的“非暴力不合作运动”;1930年5月至1931年3月和1932年1月至1934年4月的“文明抵抗运动;”1940年10月至1941年12月的“个人文明抵抗运动”;1942年8 月至1944年5月的“退出印度”运动。 为什么把1920年至1922年2月的“非暴力不合作运动”看作是第一次非暴力运动的实践呢?因为这是甘地思想的第一次全面的实践。首先,它是甘地的政治思想的重大实践。他明确地指出,非暴力不合作运动的目标是争取印度自由,系统的制定了“递进的非暴力不合作计划”,而且这个计划为国大党那格浦尔大会所确认。他在《青年印度》上写道:“不合作运动是同政府的战争”④,他决不同继续张牙舞爪的英国狮子妥协,而且决心在一年内取得印度自治。这样明确的目标和完整的计划,以前不曾有过。南非时期的实践目标仅仅是以消极抵抗的形式反对种族歧视,为印度侨民争取合法权利。1919年的非暴力抵抗也局限于抗议罗拉特法。并未涉及到印度自治这样的政治斗争目标和计划。其次,甘地改组了国大党机构,成立了工作委员会和一支十五万人组成的非暴力运动志愿队,并在农村和基层建立了支部,把广大工农群众吸引到民族斗争中来。国大党成为一个在甘地领导之下进行反对殖民统治、争取印度独立的政党,这更是以前几次非暴力运动所不能比拟的。 在经济理论方面,甘地把手工纺织运动的思想变为全国范围内的实际行动。国大党从主席到普通党员都进行手工纺织。非暴力运动的参加者也竞相仿效,手工纺织和抵制英货结合在一起而风糜一时。甘地旅行全国,宣传他的经济主张。他宣传的中心是:印度本为产棉国,又有从事手工纺织的传统,现在每年却用几亿卢比购买英国进口棉布,这是印度贫困的根源;手工纺织运动不仅可以弥补几亿卢比的经济损失,而且是“劳工神圣”的象征,是印度统一的象征。在他的支持下,设立了一些织布厂,收集纺纱,织成土布。1921-1922年非暴力不合作运动高潮时期,印度纺织产品增长百分之二十七以上,外国纺织品则下降了百分之二十八以上。1921年7月,国大党全国委员会在孟买通过决议,提倡手工纺织和穿用印度土布, 把经济自主和政治自主结合起来,开拓了甘地一生从事经济斗争的新起点。他不顾反对⑤,决心把这个运动进行下去。在英国殖民统治者眼里,甘地是一个独裁者。英印政府的中央省和比拉尔省长特威纳姆说:“从1920年以后,甘地是印度政治中的希特勒”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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