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地从运动一开始,便表明了他的坚定决心。1942年7月上旬, 国大党委员会经过九天讨论之后,在瓦尔达通过了著名的“退出印度”的决议。决议说,英国对印度的统治必须立即结束,如果英国殖民统治者无视这一点,国大党将在甘地领导之下,开展一次新的非暴力抵抗运动。甘地认为这个决议把印度独立要求提得如此明确和迫切,是对英国殖民统治者的“公开的造反”。8月8日,国大党全国委员会通过了工作委员会的决议。甘地在决议通过后,发表了长达九十分钟的激动人心的讲话,表示即使剩下他一个人,也要决心战斗到胜利。他强调非暴力原则。在7月间提出“退出印度”决议时,有人就问他,如果再有1922年乔里乔拉事件发生怎么办?他立即回答到:“我象1922年一样,还是同一个甘地,非暴力仍然是这次运动的原则”(17)。英国殖民统治者在8月8日决议通过的第二天,即8月9日早,就逮捕了甘地。甘地请求警察允许他做半小时祈祷,祷词最后一句话是:“不自由,毋宁死!” 英国殖民政府逮捕国大党的其他领袖。国大党被宣布为非法而转入地下。这个镇压措施促进了“退出印度”运动的发展。仅1942年底,全国就有250个火车站被破坏,500个邮局受到袭击,150个警察被攻击。自发的群众运动突破了甘地设计的框框,用暴力对付英国殖民政府。但他们丧失了领导,遭到了残酷的镇压。据官方统计,从8月到11月,死亡群众达900人以上,被捕者超过六万人。1943年2月,甘地在狱中用绝食三周的行动,抗议英国殖民政府的高压政策。1944年2月,甘地夫人加斯杜白死于狱中。这两件事都引起了全国性的罢市和游行。1944年5月6日,甘地和国大党其他领袖全部获释。24日,甘地宣布“退出印度”运动结束。 综观以上实践活动,可以看出甘地的实践并不是纯粹失败的记录。从结果上可以说都没有成功,或者似乎要成功而被他用非暴力的闸门所卡断了。但从内容上和进程上看,从它的直接或间接影响来看,在许多方面获得了成功。它沉重地打击了英国在印度的殖民统治势力,动摇了英国在印度的殖民统治基础,唤起了广大人民的民族觉醒,使人民群众在更广阔的范围和规模上参加了反帝斗争。从总的方面说,非暴力抵抗运动是持续了四分之一世纪的、印度人民民族解放运动的重要形式。 甘地的实践也不完全是妥协的记录。甘地是一个真诚的爱国主义者。他以献身和牺牲的精神,抨击英国殖民制度,同情印度人民的苦难,动员民族主义的力量,为实现印度的自主和独立而斗争。从各次主要社会实践可以看出,他比所有国大党的领袖都更接近下层人民,因而在实践中往往能够表现出他们的力量。他不屈不挠地从各方面、以各种形式实践自己的理论,坚持长期的反帝斗争。虽然基于他非暴力的信条出现过多次妥协,而且常常是在关键时候的妥协,但从总体上看,他把这种反帝斗争坚持到最后一息。 甘地的实践同样不是保守的记录。甘地的理论和实践说明,他是比较注重实际的。这一点连他的不同政见者苏·鲍斯在《印度的斗争》中也是承认的。苏·鲍斯认为,甘地在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改变了对英国的支持而及时提“退出印度”口号和结束英国对印度的统治的要求,就是注重实际的结果。甘地是受过西方教育的人,但他并不拘泥于西方的理论,而重视印度的传统。他提出的非暴力抵抗的反帝斗争方法,是一个创造。尽管他在实践中由于把非暴力作为不变的原则而失败,但作为一种斗争方法,仍不失为有效的武器。他的政治观点比较保守,但在实践中却能不断前进。他的经济思想比较落后,但在二、三十年代的具体条件下,在实践的效果上,包含着进步的和反帝的内容。 甘地的主要实践活动是在印度历史的两个转折点(1919年和1947年)之间进行的。在这个时期,印度的整个经济生活(特别是农村经济生活)和整个社会政治生活中充满着殖民地和半封建的固有特点;同时,资本主义得到了空前迅速的发展。1919年是印度现代民族解放运动的起点。1947年是印度民族解放运动的转折点。印度最基本的事实,是英帝国主义的长期殖民统治;而最迫切的问题是摆脱殖民奴役、争取政治独立。甘地在这个时期的五次重大实践活动(包括1919年那一次演习),不仅是甘地实现自己理论的主要事件,也是印度政治、经济生活中的重大事件。甘地的理论和实践活动在这个时期占有重要的历史地位。 作为印度反帝的民族主义及其实践,甘地的思想体系在同时代的亚洲历史上,也是独树一帜的。当时有孙中山的三民主义,有土耳其的凯末尔主义。甘地主义不仅是典型的东方式的,更确切的说,是典型印度式的民族主义。托尔斯泰于1862年在《进步和教育的定义》一文中曾称颂过“静止不动的东方”。1905年开始的亚洲觉醒,结束了东方静止不动的状态。这一年正如列宁所说的,是“托尔斯泰主义的历史终点,是那个可能和应当产生托尔斯泰学说的整个时代的终点”(18)。但是历史发展的不平衡性在印度出现了。正是在包含着“不用暴力抗恶”、禁欲主义和强调精神力量的托尔斯泰主义的历史终点上,却产生了影响一个时代的、类似并发挥了托尔斯泰主义的甘地主义。它居然把宗教和政治融合在一起,用非暴力抵抗的方式,吸引了印度广大社会阶层,把托尔斯泰主义时代的终点变为新时代的起点。如果把甘地主义和凯末尔主义的世俗化、暴力斗争相比较,倒是一件有意义的工作。无论如何,甘地的理论和实践在印度、在亚洲和世界民族解放运动史上占有重要的一页。 注释: ①⑦⑨B·普拉萨德:《奴役和自奴,印度近史代》(1707-1947年),1977年新德里版,第2卷,第352页,354页,392页。 ②⑤(12)(17)D·G·坦杜卡尔:《甘地传》,孟买1951年版,第1卷,第240页,第2卷第55-56页15-19页,第6卷第188页。 ③《甘地自传》,中文版,第409页。 ④《青年印度》,1921年12月15日。 ⑥《权力转移》,第二卷,(1942年2月到9月),1971年版,第848页。 ⑧罗达里什南主编:《圣雄甘地》,第229页。 ⑩(13)《独立誓词》见B·帕达比·西达拉马雅:《印度国大党史》,1946年孟买版,第1卷,第363页-406页,第463-465页。 (11)《东方杂志》,第27卷,第13号。 (14)苏·鲍斯:《印度的斗争,1935-1942年》加尔各答1952年版,第39页。 (15)福兰西斯·G·木秦斯:《印度的革命:甘地和退出印度运动》,马塞诸塞州1973年版。 (16)路易·费舍尔:《同甘地相处一周》,1943年伦敦版,第90-9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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