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市场的逐步形成和日趋扩大,是近代世界历史发展与国际经济关系演变的重要内容和显著标志。 环顾全球,当今国不论贫富大小,地无分东西南北,在经济上都不可能是全封闭的,不可能完全自给自足,都必然与其他国家和民族发生程度不同的、这样或那样的经济往来。近一、二个世纪来,国际间的经济联系迅速发展,从而把世界各国的生产、分配、交换和消费都有机地结合起来,逐渐形成了一个错综复杂、紧密依存的经济整体。 例如,优质原油从中东、北非诸国源源不断地流向世界五大洲,这一带的石油出口量占世界石油出口总额的80%左右,①但那里所用的钻机、井架等各种设备,却大多由英国、联邦德国、美国等地厂商制造;许多专家与技术人员则聘自法国、荷兰、瑞士和日本;因劳动力甚缺,这一带吸收了二、三百万外籍工人,他们分别来自南朝鲜、菲律宾、新加坡及南美各国;这些外籍专家和工人吃、穿、用的商品,则来自全世界的四面八方。②又如,著名的“R-1800”载重汽车, 其发动机是瑞典的产品,控制设备由联邦德国生产,弹簧与底盘产自美国,车身是意大利的出品,最后集中在英国组装成整车,再销往世界各地。③各国在能源、原料、粮食、生产设备、生活用品、劳务、资金、技术、运输各方面的供求联系,已使许多国家的产销变动既受制于它国的经济波动,又反过来影响到其他国家直至整个世界的经济运行。1974-1975年阿拉伯产油国石油提价的冲击,波及全球各个角落,欧美发达国家的消费物价平均上涨11.7%,日本高达22.7%;而经过蔓延与转嫁,发展中国家物价上升更甚,拉丁美洲诸国最为严重,其中阿根廷则超过100%; 连社会主义国家中也出现了程度不一的通货膨胀。④可见,世界各国之间在经济上的相互关联和相互依赖已空前扩大与加强。 联系并促进世界经济整体性发展的基本纽带和主要运行机制,就是世界市场。 世界市场并非自古有之,也不是迟至当今才形成。本文试就世界市场的产生与发展的进程、作用及特点,分阶段地进行初步的探索。 一 世界市场是个经济范畴,但也明显地包含有空间及地理的涵义。纵览近代世界史册,世界市场的产生与形成过程,正是国际贸易从西欧,从环地中海区域逐渐扩展到非洲、亚洲、南北美洲及大洋洲的历史。所以,世界市场是国际市场的总和,是国际贸易发展到全球规模的结果。国际贸易的存在与发展是世界市场形成的基础和历史前提。 在社会经济生活中,商品交换随着生产的发展而扩大,从地方市场扩展为区域性市场,又从区域市场统一为民族市场。从原始社会末期始,许多民族与地区又纷纷突破国家的疆界,出现了对外贸易。 在人类文明的各个古老发源地,都可以找到国际贸易的明证。埃及、巴比伦、印度、中国、希腊、罗马等地都有一定规模的对外贸易,中国经由西域的“丝绸之路”,欧洲的香槟集市和汉萨同盟的国际贸易都产生过巨大的影响。 不过,总的看来,因社会生产力较为低下,自然经济占据统治地位,社会分工尚不发达,又由于科学技术还较落后,交通运输也深受限制,前资本主义时期的国际贸易只是局部、有限的,特别是东西方的洲际贸易,无论在规模和范围上,还是在品种和数量上,都有明显的局限性。当时实质上只存在着区域性的国际贸易,还不可能有真正的世界市场。 十四、十五世纪,西欧各国封建经济结构日益解体,农产品不断商品化,城乡工场手工业普遍发展,民族市场繁荣活跃,资本主义萌芽逐步壮大,一种新的生产方式正在形成。“资本主义生产的规律,是生产方式的经常改造和生产规模的无限扩大……必然超出村社、地方市场、地区和国家的界限。”⑤近代工商业的兴起,强烈刺激着对外贸易。但1453年君士坦丁堡陷于土耳其人之手,使地中海贸易出现严重危机。欧洲长时期来金银源源外流,德意志和西班牙银矿开采殆尽,通货极为紧缺,笼罩各国的“黄金渴望”实为商品货币关系迅速扩展的表现形式,这些都增强了与东方经济往来的迫切性。西欧社会不得不力图探求出能摆脱土耳其人、阿拉伯人插手盘剥的、直达东方的新商路,拓广已有的国际市场。于是一支支远航探险队从拉哥斯、里斯本、巴洛斯、圣卢卡尔、普利茅斯等地竞相扬帆出航。十五世纪末和十六世纪初,取得了许多重大的地理发现:好望角、西印度群岛、印度、南美、纽芬兰、北美、环球航路、澳大利亚、新西兰……追求远洋新航路和海外新市场的狂热,揭开了国际贸易向世界规模发展的序幕。 地理大发现促成了国际贸易的革命性突破--欧洲商业革命。就欧洲社会而言,世界的地理概念突然扩大了,商业观念也急剧膨胀开来。大批冒险商人涌到能够发财致富、通商贸易的各个地方,他们组织众多的商业公司,从事掠夺性贸易、不平等交换,并强占大片殖民地,所到之处的民族与国家都被迫与之有了贸易往来,被强行卷入国际交换领域。国际经济联系空前扩大,涉及的国家骤然增多,国际市场“已经可能扩大为而且规模愈来愈大地扩大为世界市场”。⑥故这又被称为世界市场的革命,具体表现为: 第一,国际市场已向全球扩展。商品流通、贸易往来、货币支付等经济活动,随着早期欧洲冒险商的足迹而遍及五大洲。西欧新开拓的通商地区有南非和东非的好望角、莫三鼻给等沿海国;亚洲的波斯湾沿岸国,印度、锡兰、中国、日本各口岸,东南亚的马来半岛、摩鹿加群岛、印尼、菲律宾各地;美洲的中美加勒比各国,北美从纽芬兰经新英格兰至佛罗里达,墨西哥,南美的秘鲁、巴西、智利等地。十六世纪欧洲了解的世界由原先的五千万平方英里,一跃为三亿一千万平方英里,这时海外市场的规模,远非昔日可比。以前世代隔绝、相距极遥远的地区和民族,从此发生了各种经济交往。 第二,进入国际流通的商品种类与数量大增。大批非洲黑人被贩卖到美洲大陆作为奴隶商品出售。自1501年第一船非洲奴隶被贩运到新大陆起,至十七世纪初,非洲输出的奴隶每年达一万多人。 大宗烟草、玉米、橡胶等新物产出现于欧洲市场;原来在近东贸易中数量极少的商品如香料、茶叶、大米、蔗糖等成为大宗商品,进出口量骤增,仅每年运往里斯本的胡椒即达七千吨,是当年威尼斯进口量的三十多倍;许多昔日的奢侈品成为大众日用品,“商业已经开始供应多数人的需要,它开始依靠大众的消费,开始投入普通人的日常生活之中。”⑦商业不仅有新的规模,而且具有新的性质。 第三,已开始出现有固定组织的市场--商品交易所、证券交易所、拍卖市场等。商品交易所从事品种划一,规格标准的大宗商品交易,最早的一家于1531年开业于安特卫普,“供所有国家和民族操各种语言的商人使用”。⑧此后,阿姆斯特丹出现了粮食交易所,伦敦办起了综合交易所。十七世纪后,伦敦的证券交易所成为国际证券交易的中心。 第四,世界贸易及航远中心的变更。因海上新航路的开辟,洲际贸易由陆路转向海路,由地中海取道诸大洋,君士坦丁堡、意大利北部城市及南德诸城等皆因远离国际商路而很快衰落凋蔽;而葡萄牙的里斯本,西班牙的塞维尔,尼德兰的安特卫普和阿姆斯特丹,法国的蒙彼里埃,英国的伦敦相继更迭为国际贸易与航运中心,通商范围遍及五大洲。如伦敦在1500年仅有五万人口;到1605年已有二十二万五千人;而到1700年时,更是拥有七十多万人的大都市了。⑨ 这一时期欧洲与海外的经济联系,主要是通过暴力沟通的,超经济的强制纵横全球。国际贸易的商品基本上是手工产品(小农经济、小手工业者和欧洲一部分工场手工业的产品)。资本主义的发展尚处于资本原始积累的商业资本主义阶段,商业资本在社会经济生活中占统治地位,国际分工体系尚未成熟,各国之间商品供求联系还很不稳定,又因交通条件所限,国际经济联系还不紧密。从严格的意义上讲,世界市场尚处于准备阶段。 但萌芽状态的世界市场,已对各国经济发展发生了深远的影响:它刺激了商品经济的发展,并把商品货币关系推向世界范围,从而加速了各国前资本主义经济结构的瓦解;它造成并扩大了对于工场手工业品的需求,促进了欧洲,特别是英国工场手工业和城市的兴旺发达。英国的呢绒业籍此蓬勃扩展,出口量从十六世纪中叶的十二万匹,猛增为十七世纪初的二十五万匹,毛纺织的从业者竟占全国人口的1/5-1/2,成为“全民性的行业”,以致英国人夸口说其毛呢足以衣被半个欧洲;⑩它推进了资本原始积累,海外不平等交换、殖民抢掠、贩奴贸易使无数的金银、珠宝、巨额的利润和财富源源流入欧洲化为资本,为资本主义生产的进一步发展提供了必不可少的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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