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学术界对二战时期日军慰安妇制度的关注,更多的是着眼于战争角度。其实,这一制度的形成与日本社会传统密切相关,研究者大多忽视了这一点。有的学者虽然也有所提及,但总体看来尚未引起足够的重视。(注:例如,马振犊先生在《日本军队对被害国妇女实施性暴行及原因探析》(《民国档案》2000年第3期)一文中指出,日军的性暴行与日本人的思想观念、性意识及民族历史习惯密切相关。这一认识无疑是正确的,但作者对此并没有展开分析。)本文的目的,即是探讨日军慰安妇制度与日本社会传统之间的关系,以期引起各位方家对这一问题的关注。 问题的提出 二战期间日军建立的慰安妇制度,规模庞大、组织严密,完全是一种政府行为,在人类文明史上写下了最黑暗、最无耻的一页。关于慰安妇制度的建立,一般认为有这样几点原因:即稳定军心、鼓舞士气,维护军纪、防止大规模强奸事件的发生,预防性病流传、保持军队战斗力。(注:参见苏智良《日军性奴隶--中国慰安妇真相》,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33-41、35、36、36-37、35页。)毋庸置疑,这些解释显然都是合理的。但我们认为,仅仅从战争的角度解释这一制度形成的原因,是将问题简单化了。 日本是迄今惟一为满足军人性需要而建立慰安妇制度的国家,就连其法西斯盟国德国和意大利也都没有这种制度。历史上,包括两次世界大战在内,有些国家的确曾经实行过军妓制度,但这与日本大规模强征妇女为性奴隶,性质完全不同。性冲动和性需要是人的本能,性欲长期得不到满足,会给人的情绪和健康带来很大危害,也会直接导致军队战斗力的下降。任何一次大规模的、长期的、残酷的战争,都会对交战国官兵的精神、意志造成极大影响。然而,针对战争中军人普遍存在的性需要,只有日本建立了慰安妇制度,这难道是偶然的吗?当然不是。因此,探讨日军这一制度建立的原因,就不能仅仅考虑战争因素,还应当从日本社会内部寻找答案。 日本作家田村泰次郎(1911-1983年)的小说《雾》,曾经描写过二战日本士兵活着的两大理由:既同敌人战斗,又追逐女人,自己才尝到了活着的滋味。(注:引自赵鑫珊、李毅强《战争与男性荷尔蒙》,百花文艺出版社1997年版,第261页。)“同敌人战斗”,是军人的使命所在,无可厚非。而把“追逐女人”作为活着的两大理由之一,足见性生活对于日本士兵的特殊意义,其人生的价值观念也可见一斑。 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既同敌人战斗,又追逐女人”,完全是日本社会传统的产物。前者是武士道精神的体现,后者则是日本人生活方式的写照。正是由于日本社会传统中的诸多特殊因素,才造就了日本军人特殊的性观念和性需要。慰安妇制度的建立,则在客观上满足了日本军人的这些需要。离开日本的社会传统,就无法全面、科学地解释这一制度形成的原因。 日本社会传统与慰安妇制度的建立 (一)日本人的性观念 男性性生活的放纵和社会对这一现象的认可与接受,是日本人性观念的重要特征。 亲身经历过南京大屠杀的中国军人郭歧,对日军的强奸暴行曾经百思不得其解地说:“我真不了解日本人为什么都是色情狂!他们见了女人,就像公马、公驴见了异性一样,挺然,挠然,跃跃欲试,不管老幼好丑,群来发泄兽欲”。(注:郭歧:《陷都血泪录》,引自《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史料》,江苏古籍出版社1985年版,第8页。)在南京大屠杀中,几乎没有不强奸的日本士兵,个个都是色情狂,这的确让性观念相对保守、含蓄的中国人无法理解。其实,日本士兵的这种表现不是偶然的,恰恰是真实地体现了日本男性随便和放纵的性观念。这种性观念的形成有以下几个方面的原因: 1.日本是典型的男权主义国家,男性在社会中处于绝对支配地位,他们养成了随便和放纵的性生活习惯。 日本长期盛行父家长制和长子继承制。男性特别是长子,无论在家庭还是社会,在政治、经济上都处于绝对支配地位。日本男性在社会生活中的特权地位,在各方面都体现得淋漓尽致。特别是明治以后,随着日本军国主义的不断扩张,军人的社会地位,更是又明显高于其他男性。明治时代日本家长择婿首选多是大学生,而到昭和时代,首选则是军人。 与此相适应,日本男性在性生活方面也处于支配地位,性生活较为放纵。嫖妓和养情人,作为日本人公认的生活“常识”,成为男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甚至被视为男人能力和荣耀的象征。明治首任内阁总理大臣、曾被男人们视为“惟一的英雄”的伊藤博文,就是当时公认的“色男(色鬼)”。寻花问柳、“以日本最美的姑娘的大腿为枕而眠”,是他“高雅”的乐趣。曾任日本首相的田中义一,60多岁时死在了妓女的怀里。二战时被视为日本海军“军魂”的山本五十六,死后骨灰的一部分由其情人保存,足见日本社会对情人的接受与认可。被日本人公认为英雄的大人物尚且如此,其他人“逛妓院就像上厕所”,也就丝毫不足为奇了。 2.男性生殖崇拜,使男性性生活更具优越感。 日本男性性生活上的支配地位,不仅源于经济原因,还源于日本社会的男性生殖崇拜观念。生殖崇拜是世界许多民族中常见的社会习俗,日本早就有男性生殖崇拜的传统。特别是明治以后,在日本的路旁道侧,到处供奉着被日本人奉作神明的各种尺寸和造型的阴茎,成为一大景观,连外国人都感到惊讶和不可思议。(注:老唤:《日本人的背影》,百花文艺出版社1999年版,第33、33、56、21页。)日本社会生活中有各种各样的“祭”,其中就有很多体现男性生殖器崇拜的形式。 尽管生殖器崇拜的习俗在各国并不少见,但像日本这样随处可见、形象化并经常举行隆重仪式作“祭”的,实在少有。日本男人就是靠着这一神话、头顶着“金精明神”(即阴茎的尊称)的光环君临女人,(注:老唤:《日本人的背影》,百花文艺出版社1999年版,第33、33、56、21页。)使他们在两性性生活中扮演了天然主宰者的角色的。韩国慰安妇问题研究专家尹贞玉女士曾指出:“很早以来,男性就以他们生理上的优势支配着女性。但这种观念发展到了极端,就产生了世界战争史上闻所未闻的军队慰安妇。”(注:尹贞玉《关于朝鲜妇女充当“挺身队”(慰安妇)的问题》,《抗日战争研究》1992年第4期。)“慰安妇”这一称谓本身,即明显体现着男性对女性占有和主宰的性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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