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2-1920年间李大钊对国民性问题的探索(3)
三、李大钊对国民性形成原因的探讨 国民性是民族性的重要表现,更是社会的经济结构、政治结构、文化结构的综合作用的结果。李大钊结合中国的历史和实际,对国民性形成的原因作了深刻的分析。在李大钊看来,中国国民性形成的原因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其一,长期专制政治的影响。中国国民性的形成经过了漫长的历史过程,这之中专制政治的影响是尤为显著的。李大钊指出,封建专制政治把英雄抬到神的地位,足以使民众“失却独立自主之人格,堕于奴隶服从之地位”,它使国家和民族行将“自腐”而不能“与世争存”(注:《李大钊文集》(上)167页,人民出版社,1984。)。正是在专制政治的统治下,中国国民“膜拜释、耶、孔外,不复和尚有国民之新生命;风经诂典而外,不复知尚有国民之新理想也”(注:《李大钊文集》(上)161页,人民出版社,1984。)。李大钊认为,中国几千年的专制政治扼杀了民众的创造性和个性的发展,国民“不知不识,安之若命”,“自贬以奉人”,缺乏独立的人格。李大钊总结道:“国人以专制积习之未除,嫉娼褊激,刚愎专擅之风,仍复漫布于社会,虽素号恂恂之君子,亦时于绅士之风度有亏。”总之,“是皆专制政治之余毒,吾人久承其习染而今犹未能湔除者。”(注:《李大钊文集》(上)332~334页,人民出版社,1984。)这说明,是中国几千年专制恶习而导致国民心理的落后性,而不是民众与生俱来的弱点。 其二,小农经济结构的影响。国民性作为一种价值观念和行为方式,在本质上是由社会的经济结构所决定的,中国的国民性是小农经济的产物。李大钊在中西文化论战中已朦胧地注意到物质的、经济的因素对国民性的影响,他指出:“彼西洋之动的文明,物质的生活,……而以临于吾侪,则实居优势之域。吾侪日常生活中之一举一动,几莫能逃其范围,而实际上亦深感其需要,愿享其利便。”(注:《李大钊文集》(上)562页,人民出版社,1984。)十月革命后,李大钊思想正经历深刻的变化,特别是“五四”运动后,他力图用马克思主义的唯物史观解释国民性形成的原因。如关于家庭制度,李大钊指出:“后来生产技术进步的结果,由农业时代进入工商业时代,工业及交通机关日见发达,经济上有了新变动,大家族制度遂就崩坏。这个时期就发生了一夫一妻制的小家族制度,以适应当时的经济状态。”(注:《李大钊文集》(下)147页,人民出版社,1984。)李大钊又进一步指出:“中国的一切风俗、礼教、政治、伦理,都以大家族制度为基础。”(注:《李大钊文集》(下)182页,人民出版社,1984。)随着农业经济的动摇,大家族制度的崩溃势在必然。这就是说,国民性根植于大家族制度,受到农业经济方式的制约,经济的变动必然引起国民性的变革。 其三,中国传统文化的影响。中国传统文化以封建伦理道德为核心,它从文化心理上支配着国民性的发展。李大钊认为,孔子学说“确足以代表专制社会之道德,亦确足为专制君主所利用资以为护符也”(注:《李大钊文集》(上)264页,人民出版社,1984。)。封建伦理使“国民自我之权威,日益削弱,国民思想力之活泼,日益减少,率至为世界进化之潮流所遗弃,归于自然之淘汰而已矣”(注:《李大钊文集》(上)246页,人民出版社,1984。)。由于受到传统儒学伦理文化的影响,中国国民在伦理上“亲子间之爱厚”,“以牺牲自己为人生之本务”,“道德在个性灭却之维护”(注:《李大钊文集》(上)559页,人民出版社,1984。)。李大钊转变为马克思主义者之后,认为传统文化之所以是影响国民性的重要原因,在于以孔门伦理为核心的传统文化有其经济上的基础。李大钊指出,孔门伦理不是其本身具有绝大的权威,而是“适应中国二千余年来未曾变动的农业经济组织反映出来的产物,因他是中国大家族制度上的表层构造,因为经济上有他的基础”(注:《李大钊文集》(下)179页,人民出版社,1984。)。李大钊的论述说明,孔门伦理为核心的传统文化是直接影响国民性的重要因素,是形成“片面的义务的道德”的根源,它必然随着社会经济的变动而改变。 李大钊对国民性形成原因的探讨,前后侧重点有所不同。在1918年以前,李大钊集中从社会的政治、文化背景来认识国民性形成的原因;而在1918年以后,则主要是从社会的经济结构来研究国民性的成因,并试图说明经济变革与国民性的关系,这与李大钊文化思想的转变是相联系的。 四、李大钊对改造国民性途径的探讨 如何改造国民性是五四时期进步思想家共同探讨的课题。李大钊主张通过多种途径转变国民的落后文化心态,克服国民的劣根性,从整体上提高民众的思想文化素质。李大钊关于改造国民性的论述概括起来主要有以下几条: 第一,引进新型的价值观念。当李大钊还是民主主义者时,他主张引进西方的民主、自由等价值观念来改造国民性。他认为思想自由是西方民主政治的基石,有利于促进中国国民意识的提高。他表示:“余爱自信之言论,余尤爱自由之言论。”(注:《李大钊文集》(上)448页,人民出版社,1984。)他主张在民主自由的基础上,经过“充分讨论--共同认可--服从多数”的程序,就能既容纳少数人的意见,又体现绝大多数人的意志,达到广泛性的民主和自由,使民众的自由在民主原则上得到完善和发展(注:拙作《李大钊早期自由观初探》,载《社会科学》,(沪),1991(7)。)。李大钊对西方资产阶级平等观也深表赞同,认为按照现代民主政治的精神,每个人“在政治上、社会上、经济上、教育上得一个均等的机会”(注:《李大钊文集》(上)635页,人民出版社,1984。),从而发展个性,享有权利。李大钊还主张中国国民接受西方的博爱观,以达到人伦关系的普遍和谐,并认为“爱者,宇宙之灵也,人天之交也。吾人当信仰真理,吾人即当尊重爱”(注:《李大钊文集》(上)192页,人民出版社,1984。)。李大钊接受马克思主义后,极力主张在中国引进马克思主义文化来改造中国的国民性,“促起劳工阶级的自觉,应合社会的新要求”,从而在社会普遍推行“劳工神圣”的新伦理(注:《李大钊文集》(下)183页,人民出版社,1984。)。可见,李大钊主张适应时代的发展,通过引进新型的价值观念来达到改造国民性的目的。 第二,推行社会性的教育。李大钊非常强调教育在改造国民性中的重要地位,他要求“好学知耻之士”以“讲学明耻为天下倡,崇尚道义,砥砺廉节,播为风气,蒸为习尚”(注:《李大钊文集》(上)93页,人民出版社,1984。);希望“仁人君子,奋其奔走革命之精神,出其争夺政权之魄力,以从事于国民教育”(注:《李大钊文集》(上)43页,人民出版社,1984。)。李大钊把教育作为一项社会性的事业,要求社会各界尤其是知识阶层担负起教育民众的责任;认为国民性之改造“唯在上流阶级,以身作则,而急以立宪国民之修养相劝勉”(注:《李大钊文集》(上)334页,人民出版社,1984。)。作为青年学生,尤应“宜时出其优美之文字,高尚之思潮,助我国民精神之发展”(注:《李大钊文集》(上)140页,人民出版社,1984。)。李大钊认为,为适应改造国民性的需要,“现代的教育,不许专立几个专门学校,拿印板的程序去造一班知识阶级就算了事,必须多设补助教育机关,使一般劳作的人,有了休息的工夫,也能就近得个适当的机会,去满足他们知识的要求”(注:《李大钊文集》(上)633页,人民出版社,1984。)。主张在劳工聚集的地方,设立适当的图书馆、书报社,适应劳动阶级受教育的需要。李大钊特别主张“把知识阶级与劳工阶级打成一气”(注:《李大钊文集》(上)648页,人民出版社,1984。),从而促成下层民众素质的提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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