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岱自序云: 在昔帝赍良弼,即以图像求贤,而汉桓帝征姜肱不至,遂命画工图其形状。古人以向慕之 诚,致思一见其面而不可得,则像之使人瞻仰者,从来尚矣。是以后之瀛洲、麟阁、云台、 凌烟,以至香山九老、西园雅集、兰亭修禊,无不珍重图形以传后世。使后之人一见其状貌 ,遂无汉武帝不得与司马相如同时之恨,亦快事也。余少好纂述国朝典故,见吾越大老之立 德、立功、立言以三不朽垂世者,多有其人,追想仪容,不胜仰慕。遂与野公徐子沿门祈请 ,恳其遗像,汇成一集,以寿枣梨,供之塾堂,朝夕礼拜,开卷晤对。见理学诸公则则自愧 愧衾影,见忠孝诸公则自惭有愧忠孝,见请介诸公则自恨科缠名利,见文学诸公则自愧枉读 诗书,见勋业诸公则自惜空蝗梁,见文艺诸公则惟恐莫名寸长。以此愧历久之 ,震慑精神,严惮丰采,寤寐之地如或遇之,其奋发兴起,必有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者 矣。予不幸遭时变,禀承家训,恪守师资,一时影仰前贤谂知不朽者其名,而不可得而共睹 其像,乃与同志为登门求像之举。诸贤裔鉴其诚,而慨然许之,或千里而惠寄一像,或数载 面未获得一图,积月累时,遂完斯帙,夫岂直一手足之烈哉?至若是书是像之垂示无 穷,而终于不朽,则所望于后之读是书者。古剑老人识。 张氏家谱 不分卷 《张子文秕·自为墓志铭》著录。存佚情况不详。 [附]明史纪事本末 清顺治十三年(一六五六),谷应泰(1620-1690)以户部郎中提督浙江学政。莅位后,设“谷 霖仓著书处”于杭州西湖畔,主持编写《明史纪事本末》,慕岱名,访邀参加修撰(同与共 事者,另有陆坍、徐倬、张子坛等人)。岱因生活无着,更为收集崇祯朝史料续完《石匮书 后集》,经犹豫后破例应聘至杭,将《石匮书》借与谷氏参考,共撰写了《本末》近约五分 之一的篇章(笔者曾将《石匮书》及其《后集》与《本末》细加比勘,《本末》中与岱两书 文字全同或部分相同者近20万字,无疑出自张岱手笔,评拙著《张岱评传》第二章之考证)(注:关于《明史纪事本未》,有所谓谷氏以五百金凤公书而成的传说。邵廷采《思复堂文 休 》(绍兴先正遗书本)卷三《明遗氏所知传》:“山阴张岱…长于史学,…沉淫于有明一代 纪传,名曰《石匮藏书》,…顺治初,丰润谷应秦提学浙江,修《纪事本末》,以五百金凤 请其书,[公]慨然曰:‘是固当公之谷君,得其人焉。”邵氏此说出,附和者较多,如温睿 临《南疆逸史》列传卷三九、陆以 《冷庐杂识》卷九“窃人之书”条等。这个问题牵涉问 题较多,兹从略。据笔者初步考察,《纪事本末》取材虽不止一家,但取自张岱《石匮书》 者为最多,详拙《张岱评传》(南京大学出版社版)第二章内之考证。) 唯赞语乃出谷氏之手。岱在杭近两年,除参加集体修书外,主要利用谷氏所藏史料, 自成《石匮书后集》十馀卷(全书未完成,后续有增补),前已述及。 西湖林寻 五卷 本书为记西湖风光之名作,是史部。地理类中别具一格的名作。成书于明亡后二十三年后之 清康熙十年(辛亥,1671)。书中充满强烈的沧桑之感。自序云:“余生不辰,阔别西湖二十 八载,然西湖无日不在梦中。而梦中之西湖,未尝一日别余也。……今余僦居他氏已二十三 载,梦中犹在故居。……因作《陶庵梦忆》七十二则,留之后世,以作西湖之影。”末署“ 岁七月既望古剑蝶庵老人张岱题。”书分五卷,分记西湖北路、西湖西路、西湖中路、西湖 南路、西湖外景之名胜七十二处。体例为:前为记,末附古代及时人诗文。 是书《四库全书》列入地理类“存目”。今存最早刻本为清康熙五十六年岱之孙张礼刻本 ,四册,半页十一行,行二十一字,北图等有藏。前有自序,又李长祥、祁豸佳、道隐(金 堡)、查继佐等序。清道光以来,刻本甚夥,不一一列举。上海古籍出版社一九八一年有马 兴荣氏校点本(与《陶庵梦忆》合刊),较精。其后各地方出版社所出版者不下十种。 会稽县志 康熙壬子(1672年),会稽续修县志,当局者礼请张岱主修,岱以不满新朝等原因,力辞 不 获允。《张子文秕·与张噩仍(名文成)》书云:“不肖以废弃陈人,株守泉石,并不与闻户 外之事,而郡、县不知何所见闻,乃以《会稽志》事相属。不肖辞让再三,不得谕允。正在 踌躇,赖有宗兄肯毅然任事,不吝粮糗,纠集多人,钞写誊录。……不肖在局,亦仅可坐 啸画诺,饮酒食肉而已。故于‘凡例’之外,不敢多赘一字,盖至慎也。卷首书名,自当以 宗兄为首事纂修,不肖列名校阅,亦邀荣甚矣。不晓当事何意,又以贱名纂列兄前,而并不 用兄原稿,乃属董兄舜邻,倒颠错乱”。张岱因不满意董氏原稿“挂一漏万,留三增长”, 体例杂乱,特向张噩仍顷吐衷曲,再次转托其力辞,于全《志》虽仅起草了《凡例》十则, 而未署“主修”之名(今存《康熙会稽志》保留了张岱起草的“凡例”全文)。张氏为著名史 学家,这十条“凡例”是研究张岱史志思想方法之重要材料,因以全文录之: 一、史书禹崩于会稽,又书少康封无余于於越,又祀禹墓。少康之世,去禹未远,始祖王 陵,岂容少溷?杨升庵所据者,谓蜀中掘地得古碑,有李白所书“禹穴”二字。按蜀之石纽 乡,禹所生地,其所谓禹穴者,乃生禹之穴,非葬禹之穴也。太史公上会稽,探禹穴,是连 属语,升庵故作剖裂,以恣舌辩,比皆文人谬执已见,以乱古典,悉应删去,不必存疑。一 、古会稽郡所辖最广。今闽论,则福州为闽越,以浙论,则温、衢为东瓯,其他皆郡 地也。合江南之苏、松、常、镇,则所谓会稽郡者,今且为府二十。朱买臣以吴人出守会稽 ,汉武帝曰:“子今衣绣归故乡矣!”建治姑苏,后世不考。或传买臣为越人,且以太公望 覆水事附会之,而会稽一邑则有覆盆、仰盆并香桥等地。香桥之说,则以买臣,还乡名香桥 也,不知香桥在梅园衢侧,陆放翁种梅,行人多于桥上闻香,故名之。世俗尽附买臣,则陋 甚矣。如此类者,并加订正。一、会稽与山阴,其界止一水,故邑之人到置产费问,互讼狱 弗问,互考校弗问。且郡城为八邑之人所聚,多迁居焉。其姓之最著者,馀姚之孙之王之吕 之姜,上虞之徐之倪之李,嵊县之商,皆登山阴、会稽之版籍久矣。然孙忠列、王新建、吕 文安、姜宗伯、徐中丞、徐少司马、李忠丞、倪文正、商冢宰志在山、会者,未尝不志之原 籍,此入府志,咸归一焉。一、会稽东有娥不,北有大海,南有杉木、驻日、山雩山诸岭, 恃为天险,而西界山阴,并皆平壤。孝之《晋书》、《五代史》、《保越录》,凡险隘之处 ,俱知保守,而独于山阴平壤漠不关心。近濒海无事,而小盗反在萑苻近地,则戍守巡逻可 不加之意乎?马援曰:“臣历井陉之险忧马蹶,执辔甚恭,幸而无失;比至平路,放辔自逸 ,俄而颠越。”此言虽小,可以喻大。一、陵谷虽未变迁,而山川显晦亦有其时。城中向传 八山,而八山之内既失蛾眉,八山之外复遗黄琢。《水经注》之失记补陀,犹可委之[其在] 海外,今且近在城郭,岂可听其迷失乎?悉为表出,以补缺遗。一、两浙之赋役,自甲首钱 行,富者立破,其家贫者,至不有妻子。庞御史尽为裁革,制一条鞭法,以苏民生,至今百 有馀年。然日久弊生,而今之最苦,则在包役。人包役,则踵事增华,变本加厉,犹夫僦载 者恐轴之折,而轴其上以为备,而不知加轴之超轴折也。当事者痛除此弊,则赋役自清。一 、物产遍天下,而独于是地书某物某物者,非表异也。凡物有天造,有地宜,有人巧。陶宴 之肉芝,了溪之禹余粮,从天也;日铸之茶,兵坑之笋,罗纹之莎角,瓦窑之银鱼,临山之 瓜,道墟之李之橘,从地也;会稽之纱罗之竹箭,陶堰之火笼之团扇之皮箧,从人也。今菘 笋依然,焙煮非法,瓜果犹是栽植失宜,则物产与风俗皆趋于衰也。于戏!北弓燕毳,越镜 秦炉,亦存其名,焉可也?一、甲第科名,至艳事也。黄榜一出,深山穷谷无不传其姓氏, 而身殁之后,烟销影灭,一榜之中,除立德、立功、立言之人,则鲜有传于身后者矣,树立 其可缓哉?韩昌黎而后并不闻有衮,以此知人贵自立,甲第科名右艳而不可恃也。一、越中 古迹,其在稽邑者,岣嵝之碑,雷门之鼓,王右军之墨池、题扇桥、笔习楼,禹陵之 窆石、梅梁与金简玉字之书,曹娥之 臼碑,欧治之铸剑,灶见这遗文,固未可尽信。至如 土城山西施歌舞之足迹,龙瑞宫钱拖船之山坳,其为荒唐之言尤甚矣。有人于此挝雷门之彭 ,而必求其声,闻伊洛荒禹庙之田,而必待其象耕鸟耘,其不为人所窃笑乎?姑存之,无尽 信可也。一、所谓三不朽者,今之人有言未必有德,有德未必有功,有功未必有言。前之修 志者,凡属名公钜卿,得其片楮以为鸿宝,所载诗文间多庸陋。今或去其皮毛,存其威渖, 若今之诗文足以光郡县者,未能遍为搜辑,盖有所俟也。(据康熙刊本) 此书虽未署张岱主修之名,然因起例发凡出自其手,为事实上的主修者之一,在历代绍兴 府志中,此《志》仍系质量较高的一部。有康熙刻本及钞本存世。 另,张岱尚有《夜行船》二十七卷,分类介绍历史知识,因系百科辞典性质,兹不绍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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