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世纪自然科学取得了巨大的成就,其科学观念深深地影响着20世纪的整个学术界。人文 学科受到自然科学成就的巨大鼓舞,纷纷向自然科学看齐,争先恐后地采用自然科学方法于 人文社会学科领域,于是便产生了社会科学。历史学从此作为社会科学的一个分支,开始了 其科学化的漫长道路。新历史考证学思潮的出现,既有近代科学观念的影响,又有其它内外 部原因。本文本着略人所详、详人所略的原则,就近代科学观念对历史学的影响和新历史考 证学思潮兴起的情况来谈一下我们的看法,以就正于史界同仁。 一、20世纪初的科学观念及其对历史学的影响 中国古代史学有着悠久地重训诂考据的传统,这是新历史考证学出现的重要基础,这派史 学家大多继承了这一优良传统。比如,王国维对传统考据史学有独到的领悟,胡适、傅斯年 对清代汉学家的治学方法多有总结,陈垣被认为是乾嘉史学的“殿军”,这些都说明了新历 史考证学对传统史学的继承和发扬。以前,人们对此有详细地论述。但是,新历史考证学之 所以“新”,主要表现在其近代的科学观念和方法。 科学既指自然科学,又包括认识事物的科学法则、科学思想和科学精神。(注:龚书铎主编《中国近代文化概论》,中华书局1997版,第14页。) 早在1900年, 杜亚泉即在上海创办“亚泉学馆”,招收学员,传授科学知识,并创办《亚泉杂志》,试图 为祖国富强和科技发展做贡献,一年之内共出版100期。1902年梁启超倡导进化论,批判旧 史学,主张“史界革命”。(注:进化论在当时是一种最有影响力的科学观念,曾被作为科学的主要内容。) 1914年任鸿隽、赵元任等人在美国倡议成立“中国科学社” ,出版《科学》杂志,以“提倡科学,振兴实业”为宗旨,为中国科学的普及和发展奔 走呼号。1923年,张君劢在清华大学作题为《人生观》的专题讲演,认为科学不能支配人生 观,响应早在1920年梁启超在《欧游心影录》中宣扬的“科学破产”论调。对此,丁文江在 《努力周报》发表《玄学与科学》一文,向张君劢发难。丁文江认为,科学与人生观不可分 离,科学对人生观具有决定作用,“今日最大的责任与需要,是把科学方法应用到人生问题 上去。”(注:丁文江:《玄学与科学》,《科学与人生观》,亚东图书馆1923年版,第29页。) 从而引发了一场广泛的关于科学与哲学问题的论战。科玄论战对科学能否支配人 生观的问题虽然未能争论出个结果,但是,通过论战,科学在社会上的影响却大大地增强了 ,实际上起到了意想不到的科学普及的作用。此后,《科学概论》、《科学方法论》之类的 书籍出版近百种。 任鸿隽是20世纪初普及科学观念最切实有力的倡导者。他说:“科学是根据于自然现象 ,依理论方法的研究,发现其关系法则的有统系的智识。”(注:任鸿隽:《科学概念》(上),商务印书馆1925年版,第1页。) 在他看来,自然科学是科学, “ 有许多社会现象经过科学方法的研究,都变成了科学,如历史学,社会学等是。”(注:任鸿隽:《科学概论》(上),第2页。) 历史学 也是科学。而早在1915年出版的《科学》杂志中,任鸿隽并不认为历史学可以成为科学。在 《说中国无科学之原因》一文中,他说:“科学者,智识而有统系者之大名。就广义言之, 凡智识之分别部居,以类相从,井然独绎一事物者,皆得谓之科学。自狭义言之,则智识之 关于某一现象,其推理重实验,其察物有条贯,而又能分别关联抽举其大例者,谓之科学。 是故历史、美术、文学、哲理、神学之属非科学也。”(注:中国科学社编:《科学通论》,中国科学社1919年版,第183页。) 为什么时隔十年后,他一反过去的 看法,又认为历史学是科学了呢?这说明,他对科学的认识也有一个不断变化和发展的过程 。起初,他认为“科学之本质,不在物质而在方法。”(注:中国科学社编:《科学通论》,第189页。) 而此时所谓科学方法,实际上只是 就归纳法而言。而归纳法是什么呢?“归纳者,实验的也,归纳者,进步的也。”历史学不 可能运用归纳法,也不可能运用实验的方法,所以,历史学不是科学。后来,他认为所谓科 学,其实就是一种有系统的知识而已,对科学的定义宽泛了,包括历史学在内的许多学科也 都 得以跻身科学之列。这恰恰说明国人对科学由尊崇到平常的认识心态,也说明科学由神秘走 向大众、从自然界向人文社会领域蔓延的过程。按照他们的理解,只要是关于某一领域有系 统的知识,皆可以成为科学,这一方面为历史学等人文学科的科学化奠定了思想基础,同时 ,也为日后的泛科学、唯科学主义埋下了隐患。此不详论。 在本世纪初人们的心目中,科学的问题关键是看有没有科学精神。“科学精神者何?求真理 是已。真理者,绝对名词也。此之为是者,必彼之为非。”(注:中国科学社编:《科学通论》,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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