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海湖流域的人文生态(3)
王莽在青海湖流域设置西海郡,也还涉及到古史中的地理观念。如《山海经》说昆仑山在西海之南,流沙之滨,黑水之前,后世即以青海湖为西海,由此认为昆仑山在青海(省)境内。更由此认为周穆王西巡,会西王母之瑶池,即青海湖,后世还在青海湖附近立西王母祠,这都是因西海郡的设置而产生的地理文化和宗教文化所形成的人文生态效应。 东汉时期,汉朝继续控制河湟流域,当地羌人被数次迁往内地,加之经多次打击,迷唐羌等又远徙河首,青海湖流域的羌人势力也逐渐衰落,史载“时西海及大、小榆谷左右无复羌寇”(28)。东汉末年天下大乱,青海湖流域的羌人势力微弱,河湟流域的汉朝势力也无力量控制青海湖流域,于是鲜卑人自蒙古草原进入青海湖流域。 鲜卑人具有草原汗国体制的政治传统,东汉时檀石槐曾在蒙古草原建立强大的鲜卑汗国,在鲜卑部落大人制基础上,实行可汗统领下的分部管理制。西迁河陇、河湟和青海地区的鲜卑诸部,在原有政治制度基础上大都接受中原地区的政治制度,建立帝制国家,如乞伏氏建立西秦,秃发氏建立南凉。但进入青海腹地的乙弗敌部仍然实行传统的部落大人制,吐谷浑部则在鲜卑汗国制基础上吸收中华帝国制,创造性的发展了吐谷浑汗国制,因而吐谷浑不但成功地在青藏高原建立了第一个游牧国家,而且其政治制度也长期处于稳定状态。吐谷浑的政治制度,主要在可汗之下增设司马、长史、将军等官职,以强化可汗庭的中央领导机制。又在诸部分治制的基础上,增加四大戍的地方一级建置,由可汗宗族弟子掌管。吐谷浑汗国还设立博士弟子,任用汉人,使用汉文,以儒学为统治思想,有效地发挥了国家意识形态作用。《晋书·吐谷浑传》记载:“其官置长史、司马、将军,颇识文字。”(29) 后来《北史》记载:“官有王、公、仆射、尚书及郎中、将军之号。”(30) 《魏书》本传记载:“准拟天朝,树置官司。”(31) 《通典》说“其建官多效中国”(32)。可见吐谷浑在中央一级多吸取中原王朝的官职,在地方则仍然采用鲜卑人的部落大人制,按部落自主管理,并没有采用内地的郡县制。这种统治体系适宜鲜卑人和羌人的游牧社会,对其政治与社会的稳定起到了积极的保障作用,使其政治生态达到平衡状态。 吐谷浑势力进入青海高原,先从洮水流域向河曲一带移牧,再由河南一带向青海湖流域发展,最后由青海湖流域向塔里木南缘一带推进。吐谷浑在向青海湖流域推进之时,其势力向西达青海湖西南吐屈真川以西,向北远达祁连山南麓弱水流域,而并没有触动青海鲜卑诸部,但青海鲜卑却遭到南凉、西秦以及北凉、后凉的反复攻击,政治生态极不稳定。北魏登国十年(395年),乙弗敌受到秃发部的攻击(33)。二年后,后凉杨轨又“西奔仙海,袭乙弗鲜卑而据其地”(34),不久杨轨等向东归附南凉。北凉玄始二年(413年),沮渠蒙逊率军攻击,史载“卑禾虏率众迎降,遂循海而西,至盐池,祀西王母寺”(35)。卑禾虏指乙弗部,以居地卑禾海而称,“虏”是汉文对鲜卑人的蔑称。至义熙十年(414年),乙弗敌部再次受到南凉的重创,但南凉却因此遭西秦的偷袭而灭亡。翌年,乙弗敌部又遭西秦攻击,有3000户投降。西秦永康七年(418年),举部2万户向西秦投降(36)。翌年,大部分仍回其地,依附吐谷浑。至慕璝八年(431年),西秦灭亡后,随之并入吐谷浑,一部分投北魏。同时契汗部也相继受到南凉、北凉和西秦的掠夺,最后经西秦并入吐谷浑。 吐谷浑进据青海湖流域,仍署乙弗敌、契汗诸部自主其部,世为渠帅,保持了当地的政治稳定。这一地区的稳定对其政治生态发生很重要的影响,由此进驻柴达木盆地,再向西进入塔里木盆地南缘,控制丝绸之路南道。同时也将丝绸之路通道直接引到青海湖流域,青海湖流域成为地跨青海高原与塔里木盆地的中轴,由此向南经河南道通向南朝,经河湟、洮水流域通向北朝。慕利延十年(445年),慕利延远征于阗、女国、罽宾。再后拾寅(451-481年)兼并鄯善、且末之地,将塔里木盆地南缘纳入吐谷浑汗国版图,遂以都兰热水一带为都城,东西制衡。南北朝后期,吐谷浑将首都迁移青海湖流域,夸吕执政时期(535-591年),以青海湖西岸伏俟城为首都,青海湖流域遂成为吐谷浑汗国的政治中心,标志着青海湖流域的政治生态发育成熟。此后一直到唐代咸亨元年(670年)大非川之战,吐谷浑汗国灭亡,青海湖流域逐渐为吐蕃据有,吐谷浑人逐渐移牧青海湖以西柴达木盆地以及祁连山南麓,但至宋代,青海湖以西、以北之地仍被称为吐谷浑地界。 吐谷浑汗国时期,隋朝曾一度占据吐谷浑领土,再次设立郡县。伏允十三年(隋大业五年,609年),隋炀帝率军大举进攻吐谷浑,浩门河之战,吐谷浑溃败,隋一时占领其地。《隋书》吐谷浑本传记载:是战伏允败亡,“其故地皆空,自西平临羌城以西,且末以东,祁连以南,雪山以北,东西四千里,南北二千里,皆为隋有。置郡县镇戍,发天下轻罪徙居之”(37)。按《隋书·地理志》的记载,隋炀帝在吐谷浑之地设置四郡八县,即西海、河源、鄯善、且末四郡,每郡下设二县。其中西海郡治吐谷浑都城伏俟城,下设宣德、威定二县。河源郡治赤水城(今共和夏唐城),置远化、赤水二县。鄯善郡,治鄯善城,置显武、济远二县。且末郡,治且末城,置肃宁、伏戎二县。隋炀帝在吐谷浑之地设置郡县,也同王莽的作法一样,“谪天下罪人为戍卒以守之”(38),“发四方诸郡运粮以给之”。但“道里悬远,兼遇寇抄,死亡相续”(39),难以为继。只好扶立傀儡政权来间接统治,立质子顺光为可汗,以大宝王尼洛周为辅佐,欲送出玉门关,就镇鄯善,结果行至西平,尼洛周被部下所杀,顺光连国境都不得入。而一时客居党项的吐谷浑可汗伏允很快卷土重来,光复故地,隋置河源郡等也前后不过维持了五年。隋炀帝在吐谷浑设置郡县,与王莽设西海郡,虽一以诱导献地而置,一以军事占领而设,但同样推行内地郡县制,发配天下罪犯屯田镇戍,均遭失败告终,再次表明了游牧社会与郡县制并不适宜,政治生态失去平衡。 四 青海湖流域的经济生态与吐谷浑人的畜牧业经营 青海湖流域虽地处高寒,却有丰饶的环湖草场,还有鱼盐之利,向来为游牧民族争逐之地。人类也很早就已开发利用其自然资源,湖岸发现卡约文化遗迹,其中就发现鱼骨、兽骨以及陶器、石器和青铜器,相邻的柴达木盆地还有诺木洪文化,都是远古时期羌人的文化遗迹(40)。羌人从事农牧业生产,青海湖流域的卑禾羌从事畜牧业,由此形成青海湖流域的游牧经济生态体系。同时羌人也从事采集、狩猎尤其渔猎以及盐业活动,是最早利用和开发青海湖流域环境资源的民族,羌人经营游牧业并兼营鱼盐业及采集狩猎业,构成青海湖流域的经济生态结构。《后汉书·西羌传》记载,曹凤言烧当羌在大小榆谷,“南得钟存以广其种,北阻大河因以为固,又有西海鱼盐之利,缘山滨水,以广田畜,故能强大,常雄诸种”(41)。所谓“有西海鱼盐之利”,就是说从事青海湖流域的渔业和盐业生产,不仅用于自身的消费,而且从事商贸谋利。其鱼盐之利,分布黄河以南大、小榆谷的烧当羌尚且如此,更何况驻牧青海湖流域的羌人部落开发利用。 鲜卑人进入青海湖流域,仍然从事畜牧业生产,与青海草原的自然生态环境相协调,也与羌人的生产方式相一致,使支撑青海湖流域人文生态系统的经济因素仍然发挥杠杆作用,人文生态趋向良性运转,人文与自然保持平衡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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