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高山岩男的《世界史的哲学》 高山在《世界史的哲学》(1942)巨著中,综括了京都学派关于“世界史”论述范围的全部主题,其特点在于著者是以世界观、历史观的历史哲学原理为主题,努力构筑“世界史理念”的尝试。全书由“世界史的理念”、“历史的地理性与世界性”、“人种、民族、国民与历史的世界”、“历史的时间的诸相”、“历史世界的结构”、“世界史的谱系与现代世界史”、“历史主义的问题与世界史”等七篇论文组成。 “世界史的哲学”的课题是什么?高山在该书序言中指出:就是“对近代史赖以成立的根本原理加以批判”,同时“建设新的世界史学的根本原理”。⑩也就是说,不是对此前以欧洲为中心的世界史学的局部修改、补充,而是要从世界观、历史观上对之加以根本性改造,在此基础上建构新的世界史学的根本原理。在《世界史的理念》中,高山认为,世界史学不是单纯依靠实证史学能够完成的,它必然要求哲学的思考。换一个角度说,历史哲学必须是世界史的哲学。但是,以往的近代欧洲式历史哲学没有做到这一点。在高山看来,这种“世界史学与哲学不能分离的不确定地带”就是“世界史的哲学”的领域。立足于这一根本观点,他批判了迄今历史哲学中的历史即时间性的观点,提出历史“不单是时间性的,同时必须以空间性的(地域性、地理性)为契机”,(11)要求废除“世界一元论”,代之以“世界多元论”。他指出:“在我们地球上的人类世界中,必须承认众多的世界史和众多的历史世界。首先站在历史世界的多元性立场,这是考察真实的世界史所不可缺少的条件。”(12)又指出:“在东洋有东洋自身完成的世界史,在其世界史中有各自特有的古代、中世,甚至也有特有的近代。这样,在存在具有古代、中世、近代的世界史这一点上,没有必要改变欧洲世界的世界史的结构。”(13)在打破欧洲迄今毫无异论的“世界一元论”的世界史观上,高山的主张是一种大胆的挑战。其实,这一立论成为高山建构自远古以来就具有世界性的“日本世界史”的依据,也成为他把欧洲世界史“区域化”即视之为“特殊的世界史”的构想依据。 世界史的本质是什么?高山阐释说:“在历史世界中,不论其时代和民族,都存在各自固有的需要完成的使命。换言之,存在着无法和他者进行量化比较(或质上根本不同)的永远绝对性。但是,这种永远的绝对性并不排除它又存在于相对的进步发展之中。存在于世界史的东西都是相对性的东西,正因为是相对的,所以世界史的发展才会成为可能。世界史是相对的,同时又是绝对的;是绝对的,同时又是相对的。世界史是不断发展进步着的,同时每次都是从‘永远的现在’向‘永远的现在’的连续性飞跃。世界史是完成与未完成的连结。”(14)在该书最后的论文《历史主义的问题与世界史》中,高山再次综括性地指出:“历史的本质存在于相对与绝对、现时性和永恒性的否定统一的创造性行为中。在创造性行为的完成过程中,充满了唯一性、永恒性和绝对性”并且他提出要把“这样的历史本质作为构建历史自身的基本模式”,倡导“课题与解决”这一历史原理。他说:“我检讨种种复杂的理论,最后我得出这样的结论,要寻找真实地把握历史理论的、实践的模式,最终不得不运用‘课题与解决’这一极其简单的原理。我认为离开了这一原理,我们都不可能把握历史的现实,不能赋予历史实践的实质性基准。”(15) 在探讨历史动力的《世界史的动学》中,高山在批判现代世界时指出:“以欲望为中心的近代经济使人丧失了道义性,丧失深刻的自主性。以权力为中心的国家反复争霸,世界失去了和平,近代文化也在物质与精神二个方面堕入享乐,以至人的精神丧失了道义性。并且人的这种道义的自主性失堕,实际上原发于以人为中心的人卞主义理念。”(16)因此,“驱动现代历史的力量实际上应该是道义的生命力”。(17) 三、西谷启治的《世界史的哲学》 西谷启治在其早期的主要著作《根源的主体性哲学》(1940)中,收入许多关于历史理论的论文,提出独特的“世界”、“世界性”的概念。《世界史的哲学》(1944)则把世界史学派的历史哲学推至顶端。 西谷启治的《世界史的哲学》可以说是该学派世界史理论的总结。该论文通过对“世界”意识、“历史”意识的究根问底,从哲学上考察世界史和世界史学立场本身形成的轨迹,全面展开“世界史的理论”。比如探求“世界史的史学与哲学的新关系”,(18)进而从哲学的立场上揭示:“通过理性的立场而超越理性的立场”就是“绝对无的立场”。也就是“通过历史主义而超越历史主义”。 首先,西谷缜密地考察了“世界”、“世界意识”与“历史意识”的形成。西谷认为,我们的自然观、国家观、历史观和世界意识,都是在西方近代以后形成的。在近代西方之前,世界上的诸多国家都拥有各自的主权而独立存在着,“世界”与这些国家处在游离状态。到了近代,欧洲开始向全世界扩张势力,由此“世界”才作为一个整体展开,这样的“世界”才开始被人们所意识,在这种世界意识中,“世界”本身才作为独自存在物被客观地表象。西谷认为,在此前的东亚、西亚乃至欧洲都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世界”意识。由于这样的意识首先在欧洲出现,从而导致了一种认识误区,即欧洲的近代就是世界史的近代以及欧洲精神具有普遍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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