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研究拉丁美洲当代史首先遇到的问题是:根据什么标准区分当今这个时代与已往那个时代之间质的差异;如何科学地划定二者的分界线。本文试图对此提出一些初步看法,就正于读者。 一 研究历史分期的标准,是解决本课题的理论前提。为统一认识,我们先从两个方面进行探讨:“近、现代”与“当代”的辨析;标准与界标的关系。 自从马克思主义历史学诞生以来,“近代”、“现代”等沿用已久的历史学名词已不仅仅是时间上的相对术语,而且已被赋予新的科学内涵。马克思主义史学工作者根据社会形态的变化和更替来进行历史分期这一公认的准则,把漫长的人类历史分为五种社会形态:一般来说,原始社会为远古;奴隶社会为上古;封建社会为中古;资本主义社会为近代;社会主义社会为现代。但任何国家和地区的历史发展又都有其自身的特点。因此我们不但要坚持统一的理论标准,还要将之与地区和国别的具体情况结合起来。 近代拉丁美洲,既非始于标志世界近代史开端的1640年英国资产阶级革命,在内容上也不同于西欧北美始于资本主义制度的建立;而以纳入世界资本主义体系为开端,即始于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开始形成。至于其下限,我们有些研究工作者接受了苏联学者的观点,把它断在1917年十月革命①。 现代拉美始于十月革命说②的论据是:十月革命开辟了世界无产阶级革命的时代;世界现代史以1917年为开端,拉美现代史也不例外。然而,历史表明,本世纪初拉美的客观条件决定,提到当时当地日程上的只有一种社会变革,就是前途为资本主义的变革或革命。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尽管其革命对象是反帝反封建,但其革命目标却是建立资本主义制度,仍属旧式资产阶级世界革命的范畴。由于这种社会变革的两重性,拉美大多数国家先后转变为新兴资产阶级专政国家,成为世界资本主义体系的一部分。这就是说,虽然处于帝国主义和无产阶级革命时代,但是由于当地无产阶级相对不成熟,拉美国家在本世纪上半叶既没有象中国那样进入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更没有象俄国那样进入社会主义革命时期。因此,就地区史而言,用社会主义时代或无产阶级领导革命意义上的“现代”去概括拉美本世纪历史的内容,很不贴切。 既然用“现代”去概括十月革命后的拉美史不妥,那么拉美近代史的下限就不应断在1917年。就本世纪拉美历史发展的内容而言,它仍属于“近代”,这个“近代”,从独立战争迄今还是一部没有完成的历史,本身就包括了“拉美现代史”的含意。“近代史”一词的英译“Modern History”就包含现在这个时代。因此把从独立战争至今的拉美地区史看作近代史,非但在国际学术界不会造成误解③,而且符合历史学上称近代为资本主义时代的内容。拉美近代史又可分为半殖民地半封建时期和资本主义时期,亦即近代史的前期和后期。当今这个时代的拉美史实质上属于近代史后期。 但是,如果现在改用“近代史后期”来概括本世纪拉美资本主义社会的发展史,在我国却有许多不便之处。首先,近代虽在历史学上通指资本主义时代,但其中之原意一般是指过去距离现在这个时代较近的那个时代④,这与英文并不完全相同。从这个角度看,改变用法似乎不妥。其次,我国史学工作者已习惯于把拉美近代史的下限断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和十月革命,如果对改变用法的前提不清楚就难免产生误解。再次,在实际工作中,我们是把拉美独立以后的历史分为两段分别进行断代研究的,改变用法也会带来不便。 既然“现代”不准确、“近代”不方便,那么怎样概括拉美这段历史呢?我们认为,采用“当代”这一历史学术语比较妥贴。理由如下: (一)“当代”的一般含义是当今这个时代。时代系指历史上以经济、政治、文化等状况为依据而划分的某个时期。拉美史上当今这个时代与已往那个时代之间质的差异就在于:资本主义时代与半殖民地半封建时代之别,拉美的当代即该地区的资本主义时代。 (二)“当代”在历史学上主要是一个相对的时间概念。它不象“近代”、“现代”等史学术语,通指资本主义、社会主义等特定的历史时代。在拉美和其他西方国家的著述中,“当代拉美”主要指该地区本世纪的历史⑤。而本世纪的拉美史,又主要是资产阶级专政确立和资本主义社会发展的历史。因此,用“当代”去概括这段历史,在国际学术界也不会产生误解。 (三)拉美当代史可与我国惯用的“近代”下限相衔接;在内容上可代替历史学上特指社会主义时代的“现代”来概括这段历史。用“当代”来概括我们对拉美史的断代研究就比较明确。 既然我们根据历史分期的标准,把拉美独立以后的历史划分为半殖民地半封建时代和资本主义时代,并将后者概括为“当代”,那么怎样确定当代史开端的标志呢?这实际上是个历史分期的标准与界标的关系问题。 根据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把社会形态的更替作为历史分期的标准无疑是科学的。社会形态系指一定社会发展阶段的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的总和。其性质决定于生产关系的性质。在阶级社会中生产关系又表现为阶级关系。生产方式虽是“决定社会面貌、决定社会制度性质”的主要因素⑥,但其变化一般来说比较缓慢,比较复杂,不易看清。然而,“我们能够知道,而且确实知道,哪一个阶级是这个或那个时代的中心,决定着时代的主要内容、时代发展的主要方向、时代的历史背景的主要特点等等”⑦。这就是说,我们可以根据时代的阶级中心的变化来划分历史时代,因为社会上占主导地位的统治阶级代表着占主导地位的生产关系。拉美历史上半殖民地半封建时代的中心,是与资本主义列强勾结的拉美封建寡头;资本主义时代的中心则是拉美资产阶级。这两个时代的更替决定于阶级力量对比的变化。因此,只有反映生产关系、阶级关系变化的重大历史事件,才能作为划分时代的界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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