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期以来,人们对越南民族(主要是指京族,也称越族)的龙文化有着这样一种传统看法,认为:越南属于汉文化圈国家,其祖先雒越人历史上曾是中国南方的百越之一,而中国是龙文化的发源地。所以,所谓越南龙文化,其实是源自古代中国北方中原民族(主要是指汉族)的龙文化,是中原民族龙文化的派生。 当然,上述的这种看法,一般说来也并非毫无道理。不过,如果从民族文化本源与民族起源有着不可分割的内在关联,从越南民族祖先雒越人龙文化的本源及其后裔越南民族龙文化的演变与中国古代中原民族关系的发展,既存在文化本源差异又存在文化演变的交融的内在因素看,对于“派生”说个中的某些问题,似仍有值得深入思考和论证的必要。 一 首先,我们之所以认为,“越南龙文化是古代中国北方汉族龙文化派生”这一传统看法,一般说来也并非毫无道理,那是因为,距今六、七千年前的新石器时代,中国古代炎黄族团就都视龙为神明,都以龙为部落图腾,后来炎黄的后裔以炎黄子孙自称,都自认为龙的传人。由于龙在中国民族起源中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威地位,并后来由此而产生和形成的中国龙文化,可以说,自古以来,不仅传遍神州大地,还远传于东南亚、南亚、中亚、西伯利亚、南北美洲等地。特别对于曾是中国古代交趾地域的越南,中原龙文化传入时间之早,影响之深,更是不言而喻。 关于这一点,只要打开越南的地名册,我们就不难找到引证。越南至今仍保留了许多以龙命名的地名,如平龙、庞龙、龙海、龙川、明龙、关龙、升龙等。而在这些带“龙”字的地名中,尤以升龙最为著名,也最具代表性。因为,她不仅是越南今日首都河内的旧称,也是越南李朝时代的京都,而且自古以来就一直流传着一个带有中国龙文化色彩的神奇故事。除了带“龙”字的地名外,在越南,至今仍保存着许多打上中国龙文化印记的古代文物,如器物、建筑浮雕上的中国式的龙纹,以及古典戏剧中扮演国王身穿的黄龙袍、头戴的九龙冠,等等,无不显示着中国龙文化对越南的影响。所以,如果仅从这个角度来考察,引出越南龙文化是源自中国汉族龙文化,是中国汉族龙文化的派生的结论,并非毫无道理。 但是,为什么又说,对于这种看法的个中某些问题仍有值得深入思考和论证的必要呢?这是因为,在民族文化本源上,文化不仅仅是属于一定历史条件下的一定民族社会现象的范畴,而且往往更是属于一定历史条件下的一定民族起源的社会现象的范畴。这就向我们提出这样一个问题,即必须深入探索越南龙文化本源与越南民族起源的关系问题,并以之与中国汉族龙文化本源与中国之汉民族起源的关系问题相比较,从中发现两者之间,在不同生态时期和社会发展时期,可能存在的某些异同点。而这种比较,我们不妨对龙图腾崇拜的比较入手。 有关古代中原民族龙图腾崇拜,在中国史籍上有以下描述: “龙,鳞虫之长,能幽能明,能大能小,能短能长,春天而登天,秋分而入渊。”(《说文》) “龙生于水,被五色而游,故神。……欲小则化虫蝎,欲大则藏于天下,欲上则凌于云气,欲下则入深泉。”(《管子·水地篇》) “云从龙,召云者龙。……龙蛇之蛰,以存身也。”(《易·系辞下》) “夫玄龙迎夏则凌云而奋鳞,乐时也;涉冬则淈泥而潜蟠,避害也。”(《后汉书·张衡传》) 总之,根据以上古籍所述,中国龙是一种具有十分强大的生命力的神灵动物。也正因为如此,才被炎黄祖先华胥氏、伏羲氏、女娲氏、神农氏、轩辕氏所发现,并加以高度崇拜,推尊为氏族部落的神圣图腾。至于今日的中国龙是否与炎黄远古时代的龙图腾相似或相近的问题,虽然过去中外不少学者曾作过多种比较、想象和猜测,各执已见,莫衷一是。不过,今见的龙纹与炎黄时代是否相似或相近的问题,答案已是肯定了的。根据迄今考古发现,距今六、七千年前的新石器时代,龙纹图案已在炎黄氏族的发源地,即甘肃武山县仰韶文化遗址中发现。这个遗址出土的约六千多年前的一件彩陶瓶上,就画有人面两足龙的龙纹,那是当时龙图腾的标志。1987年,河南濮阳西水坡发现仰韶文化遗址,墓葬中用蚌壳砌塑的三条龙,长1.78米,高0.67米,和现代画的中国龙相似,被誉为“华夏第一龙”,也是当时的龙图腾标志。可见,中国古代传说中有关炎黄视龙为神灵,尊龙为图腾,并非纯属神话或无稽之谈,而是有实物可证的。由此可以证实,中国龙文化的起源是与中华民族的起源紧密地联系在一起的。以具有无比神威的龙为图腾,并加以崇拜,继而与之认同,自命为龙的子孙、龙的传人的民族心理,历史地显示了自古以来中华民族在争取民族的生存与发展中始终充满顽强拼搏,奋发向上的伟大民族精神。 越南民族祖先雒越人崇拜的原始龙图腾标志是什么模样,迄今仍未见考古发现。不过,从中越两国的古籍记载中不难发现,雒越民族也是一个崇拜龙图腾的民族,不过它的龙图腾(根据文字描述)标志不是中国的那种神龙,而是古代扬子江流域一带活生生的蛟龙(即扬子鳄,下同),而且这种图腾的崇拜是以“文身”为其标志的。关于这一点,越南著名历史学家陶维英著的《越南古代史》一书中就有如下的论述: 关于古时的荆蛮人(荆州人和居住在扬州的越人),据《史记》(卷四十一)记载他们都是“断发文身”。《史记》(卷四十一)又记载:“越王勾践其先……封于会稽(浙江,属扬子州辖)以奉守禹之祀,文身断发,披草莱而邑焉。”在《史记》以前,《庄子逍遥游篇》说:“越人(居扬州)断发文身”。《前汉书地理志》亦曾说越人“文身断发”,同时又说:“以避蛟龙加害”。《史记》的注释者应劭(二世纪时的人物)则解释曰:“常在水中,故断其发,文其身,以象龙子故不见伤害。”关于文身的方法,注释家高扬说:“刻画其体,内默其中,为蛟龙之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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