梭伦与平民(3)
当然,仅有平民的支持而无贵族的拥护,梭伦也不可能以和平手段在雅典推行全面的改革。梭伦在对麦加拉战争中赢得的声誉、未卷入基伦事件而得的清白的名声,使他在政治上取得了有利地位。贵族出身既使他有资格担任官职,也使他和贵族有着天然的联系。因而贵族也愿意支持他。更重要的是,在当时雅典的平民中,占统治地位的两大主张是:模仿斯巴达的莱库古重分雅典土地和在雅典建立僭主政治。这两种主张中的任何一种在雅典实现对贵族都将是极为沉重的打击。梭伦恰恰在这两个问题上的看法同贵族较为接近。对平民重分土地的要求,他视为非分之想,坚决予以拒绝,认为这些人是“为劫夺而来,欲望永无止境,每一个都想获得无穷的财富。”对于僭主政治,他声称“我当然也曾愿意获得这个权力,和无数的财富,在雅典做不过一日的僭主,然后我被剥皮,我的后代被消灭。”因而,“用僭主的力量希冀成功,我所不乐。”(19)完全排除了建立僭主政治的可能性。基于以上两点,贵族也愿意支持梭伦。当然,这种支持是不情愿的,是在两害之中取其轻的选择中不得已而为之。由此可见,梭伦能够上台,主要得力于平民对他的大力支持。贵族的默许或支持,虽然必不可少,却不具有决定性的意义。因此,梭伦的改革,实际上是雅典平民反对贵族斗争所取得的第一次胜利。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可以认为:梭伦是雅典的第一个平民领袖,尽管他实际上是在平民、贵族共同的支持之下执政的。 三 梭伦在公元前594年当选为执政官后,本有几种办法供他选择:一是像他的朋友所希望的那样,在雅典建立僭主政治;二是像贵族所期待的那样,维持雅典的现状;三是犹如米提列奈的庇达库斯所为,在掌握一段时间的独裁权力、政局稳定后,再自动隐退。不过梭伦认为,他的目标是拯救爱奥尼亚人最古老的国家——雅典,其主要目标是维护雅典公民队伍内部的团结,以防止因贵族、平民矛盾激化而导致内战的爆发。这个基本要求决定了他既不可能维持雅典的旧制度,也不会像僭主那样采取过激的措施去打击贵族,而是尽可能地调处二者之间的矛盾。但另一方面,由于平民以前在雅典政治中没有任何发言权,而梭伦又主要是在平民的支持下上台的,为平衡平民、贵族的利益,梭伦的政策势必更多地向平民倾斜,贵族的利益遭到不同程度的侵犯。 首先,解负令的颁布以及鼓励工商业发展的经济政策,使平民开始从经济上摆脱贵族的控制,为其政治上的独立开辟了道路。由于债务的被取消、人身奴役的禁止,贵族失去了他们赖以控制平民的主要手段,平民的队伍从此稳定下来。同时,鼓励工商业政策的推行,使大批平民日益走向市场。在他们同外界的频繁接触中,他们随着经济地位的日益强固,逐渐在政治上要求摆脱贵族的控制。更重要的是,随着大批外邦手工业者和小商人涌入雅典并获得雅典公民权(梭伦规定外邦手工业者长期定居于雅典者可获得雅典公民权),雅典平民队伍进一步扩大,氏族血缘关系则随着人口的混杂进一步地被削弱。他们在部分贵族的领导下,向雅典的旧制度发起了猛烈的冲击。平民凭借其强大的实力,终于达到了目的。这是梭伦第一项倾向平民的措施。 对于平民在政治上的无权状况,梭伦也设法予以解决,主要方法是加强公民大会的地位,改进公民大会的议事程序,扩大雅典的公民队伍,以阻遏贵族对平民的欺压。 梭伦改革前雅典社会危机的另一原因,便是平民在政治上的无权状况。《雅典政制》在写到这一点时强调说,平民认为他们处在什么都没有参与的被奴役状态。对此,梭伦首先提高公民大会的地位,赋予它立法、司法、监察及选举等权力,并以法律的形式将其固定下来。接着,改革了公民大会的议事程序,将流行的呼声表决法(以呼声高低来判断某一决议或人选是否被通过,具有很大的随意性,易为主持会议的贵族所操纵)改为举手或投票表决法,以削弱贵族对公民大会决议的操纵程度(20)。由于平民在公民大会中占据多数,这项改革明显地对平民比较有利。由于平民在公民大会中的影响,由公民大会选出的官员虽然仍由贵族担任,重要的决议也仍由贵族提出,但他们不可能不考虑公民大会中的平民,在执政或提出决议时,或多或少地要照顾到平民的利益,不可能如贵族政治中那样,一切唯贵族利益至上。因此,公民大会实际上具有了对贵族官员的制约力量,而审查和监督大权又使这种制约得到进一步的加强。 审查、监督官员的权力,原本属于战神山议事会,即执政官向战神山议事会负责并受其监督。名义上任何受到执政官不公正待遇的公民,均可向战神山议事会提出指控并提出自己的法律根据。然而实际上,执政官在重大的政治行动上,往往听取战神山议事会的意见,取得它某种程度的同意。因为它是由退休执政官组成的,实际上代表着雅典最高的政治智慧(21)。如无它的支持或默许,执政官单凭自身的力量,是难以完成任何政治业绩的,因而二者实际上是一体的。普通平民即使有胆量控告执政官,也难以胜诉。有鉴于此,梭伦赋予公民大会以审查官员之权;即执政官等高级官员在任期届满之后,必须向公民大会报告其工作,接受公民质询。若公民大会认为某人在任职期间有渎职或不法行为,有权通过决议对其进行惩罚,其最轻微的惩罚是他将失去进入战神山议事会的资格,重者或许可被罚款以及监禁(22)。 加强公民大会地位的措施,表面上看起来同平民没有直接的关系,但如果我们把它们同梭伦时公民大会成份的变化结合起来考虑,对其后果或许会获得更清晰的认识。 在梭伦改革前的贵族政治下,能够参加公民大会的,除贵族外,只有少数与贵族有关系的平民。据学者考证,公民大会一词原文为Еκκληστ{K5E901.JPG},意为“被叫出门的人”,意即只有被贵族喊到名字的人,才有资格出席公民大会。英国史学家阿德柯克在谈到这时的情况时说,雅典的平民,由于贵族政府的压迫和经济危机,大多被挤出了公民大会(23)。所以改革前的雅典公民大会,不过是由贵族操纵的御用工具,为贵族的决议盖上全体一致通过的橡皮图章而已,根本不具有实际的政治意义。梭伦则规定,所有雅典公民(大概也应包括因定居雅典而获得公民权的部分原外邦人)均有资格参加公民大会,拥有同等的表决权(24)。这一来大大改变了公民大会的成份。据学者们推测,当时雅典成年男性公民约为10000人,贵族可能是2000人(25)。也就是说,只要有一半甚至1/3的平民出席公民大会,就足以在公民大会中形成多数。所以,梭伦加强公民大会地位的各项措施,实际上对平民比较有利。当然,平民因缺乏政治经验、经济上比较贫困,又无适当的组织,难以马上形成政治势力,对雅典的国策施加影响。但随着他们经济地位的改善,政治上的日趋成熟,他们会逐渐认识到自身的力量。果然时隔不到半个世纪,他们把自己的代言人庇西特拉图首次推上了僭主的宝座;在公元前6世纪末雅典复杂的政治斗争中,平民积极介入,终于在雅典确立了民主政治。这可被看作是梭伦改革继续发展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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