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成功、失败辩证观
    对于这个时期两党斗争的胜负成败，也不可单从表面上看问题，而应作辩证分析。从角逐国家政权的结果这个角度看，联邦党人是败者，只有约翰·亚当斯一位联邦党人控制总统职位四年。在1800年被民主共和党击败后，此后四届总统竞选联邦党均遭失败，无力东山再起。“弗吉尼亚王朝”⑧统治美国长达二十四年之久。联邦党人在第二次美英战争中扮演了不光彩角色，声名狼藉，为人们所不齿，从此一蹶不振，土崩瓦解，以致1816年大选时，民主共和党国会党团核心会议对门罗的提名，就等于是他的当选。此后，名噪一时的联邦党悄然退出历史舞台，渐渐被人们遗忘了。
    同样情况，联邦党从丢掉总统宝座成为在野党那一天起，它在争夺国会议席的斗争中也一直处于劣势，在参众两院，始终属少数党地位，总统职位和国会控制权的斗争中，联邦党走了一条由盛而衰、由胜而败的道路。而民主共和党则由在野到执政后，稳据白宫，牢控国会，以这场斗争的胜利者而载入史册。
    联邦党在政治上失败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从政党斗争的角度看，最主要的原因是：
    第一、联邦党不重视组织建设，不善于充当反对党。华盛顿任内和约翰·亚当斯执政时期，联邦党人依靠两种法宝来推行其政治主张和政策：一是靠手中掌握的权力，靠他们垄断性地占据着联邦政府的各级官职。但他们忘记了，这个法宝只有在其掌权时才有效，一旦有变失去政权，就连这个法宝一起丢掉了。二是靠华盛顿总统的崇高威望。然而，他们又忘记了，华盛顿当总统是暂时的，不可长久。借助于他的权威只能维系一时，一旦他去职退隐，这个法宝也就失灵了。或许正是由于依仗这两件法宝保持了优势，才使联邦党忽视建立一个强有力的政党组织的重要性。联邦党当政时，从来不愿意承认杰斐逊的共和党是一个合法的反对党；它们下野后，也不善于充当反对派，去研究如何重新获得政权。虽然他们也采用过召开党的国会党团核心会议的办法提名本党总统候选人，但1800年他们失去总统职位和国会优势地位后，就放弃了这种作法；他们也注意发挥地方的作用，通常也通过召开群众大会动员群众舆论，成立县委员会和发动请愿运动等办法争取支持，但与民主共和党相比，要松散得多、逊色的多。
    第二、联邦党政治上保守，仇视民众，迷信权力胜于民主，草菅民意，实行高压统治，十分不得人心。汉密尔顿开征国产税，人民愤懑，起而反抗，爆发“威士忌酒起义”。他们公然动用武器，施以暴力镇压；人民群众声援法国革命，纷纷成立民主会社，开展合法的民主活动，联邦党竭尽诬蔑、诋毁之能事，罗织“美国的雅各宾俱乐部”、充当“法国间谍”等罪名，横加迫害。得人心者得天下，失人心者失天下。从某种意义上说，两党争夺国家权力的斗争，也是一场争夺民心的斗争。
    第三、联邦党失败的根本原因是时代原因，18世纪末和19世纪初美国资本主义发展正处于商业资本居优势但已开始由商业资本向工业资本转化时期。商业资本只是在确立工业资本前的一个过渡时期，它不是一个历史阶段。美国的商业资本，是从殖民地时代产生和发展起来的。商业资本家参加并领导了摆脱英国殖民统治的独立战争，革命胜利后与南方种植园主共同掌握了国家政权。但是，商业资产阶级政治上保守，倾向于贵族政治和国家集权，反对民主，与人民为敌，不得人心。随着工业革命的逐步展开，它的政治地位必将为工业资产阶级所取代。与此相适应，代表这个阶级利益的联邦党，也必将由盛而衰，这是时代的必然。
    此外，联邦党人在1804年汉密尔顿与艾伦伯尔决斗身亡后，缺乏众望所归的领袖，也是它不能再度翻身的原因之一。
    历史事实证明，联邦党的失败原因，恰恰又是民主共和党的成功之道。
    然而，如果说联邦党在政治上是败者，民主共和党是胜者，那么在经济领域，二者的位置又倒了过来：前者是胜者，后者则是败者。联邦党下台后，它的经济政策和措施被其政敌接受过来继续推行，怎能言其失败？反而言之，民主共和党掌握政权后，放弃了自己那些不切实际的经济主张，贯彻执行它曾激烈反对过的联邦党的经济政策，又怎能言其胜利？实际上，两党的成败，各自表现于不同的侧面。不妨可以说，联邦党的失败之中，包容着它的成功成分；民主共和党的成功之中，也蕴涵着失败因素。自19世纪初起，民主共和党政治上坚持杰斐逊民主，经济上奉行没有汉密尔顿的汉密尔顿主义，从总体上看，既符国情，又合民意，因而该党多年执政。待到两党并存局面结束时，迎来了一个政治和谐、经济繁荣的新时期，可谓相当成功。然而，这成功的荣誉，不应由民主共和党一党独享，而应与联邦党共同分享。
    注释：
    ①当时，开国元勋们多数人对政党和党争持否定态度。托马斯·杰斐逊曾赌咒发誓：“如果我们非同一个政党一起就不能进天堂， 我宁愿不进天堂。”参见Arther M.Schlesinger,Jr:History of U.S.Political Parties,Vol.I,New York,1973.9.240）乔治·华盛顿在1896年的告别词中严肃告诫国人切勿受党争之害。詹姆斯·麦迪逊也把政党看作是“危险的恶魔”。
    ②由于很难确定两大政党的准确形成时间，故第一次党争的开始时间，可以认为自1789年联邦政府成立时起。
    ③福克纳《美国经济史》，商务印书馆1965年版，第205页。
    ④吉尔贝·希纳尔：《杰斐逊评传》，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7年版，第313页。
    ⑤19世纪30—40年代，南方奴隶主的代言人、极端州权派头目约翰·卡尔霍恩曾引证这两个决议案的某些条文和理论原则进行分裂联邦的活动。
    ⑥黄枝连：《美国二○三年》上券，香港中流出版社1980年版，第85—86页。
    ⑦汉密尔顿为官廉洁。在推行按票面价值偿还己大大贬值的国家债券政策时，他的亲朋好友和许多国会议员参与了套购旧债券的活动，大发横财。汉密尔顿本人却不曾染指这种不义活动。他在退职后直到去世，家庭经济一直比较拮据，也证明了他的清廉。
    ⑧因相继执政的杰斐逊、麦迪逊和詹姆斯·门罗三位总统均来自弗吉尼亚州，被他们的政敌称之为“弗吉尼亚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