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在巴以协议签署后,主要问题将集中在以色列和叙利亚之间。人们对叙以能否最终达成协议存在着疑问。然而,我认为叙以就戈兰高地问题达成协议是迟早的事。的确,对以色列来说,叙利亚是一个堡垒,过这一关是不容易的。正如英国中东问题专家指出的:“叙利亚是中东和平进程能否取得成功的关键,除非以色列把它占领下的戈兰高地归还给它,否则它是有能力破坏中东和平计划的。”⑦但是,以色列无疑是愿意以某种形式将戈兰高地归还给叙利亚的。那么,叙利亚将怎样选择呢?叙利亚亦将选择和平。叙利亚在冷战后的处境由于失掉了苏联的军事和意识形态支持而变得十分困难。叙利亚领导人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并及时进行重大的战略调整。叙利亚领导人意识到没有美国的参与就无法解决戈兰高地问题,所以它接受了美国这个“完全伙伴”。而美国认为能解决戈兰高地的最好办法是“戴维营模式”。巴以协议的签订使叙利亚处于不利地位,在同以色列的谈判中它丢掉了巴勒斯坦这张牌。而以色列由于刚刚与巴解组织达成协议,国内人民情绪未能完全适应,因此以色列还需要一段时间安抚国内情绪。但这段“等待时期”是不会太长的。英国中东问题分析家霍利斯说:“如果不很快让叙利亚加入中东和平进程,确有理由令人不安”,应向叙利亚发出这样一个信号:“你可能作成这笔交易、但要等待。”⑧英国《中东经济文摘》新闻主编戴维·巴特说,叙利亚“会坐下来静观一会儿……他们希望得到归还戈兰高地的坚定保证”。⑨ 第四,随着“加沙—杰里科首先自治”方案的实施,一个独立的巴勒斯坦国将在约旦河西岸和加沙地带出现,这是巴以协议的逻辑结果。以色列利库德集团认为在华盛顿举行的巴以协议盛大的签字仪式,拉宾与阿拉法特握手言和时,事实上已将阿拉法特作为一个国家元首对待了。以色列至今虽仍坚持东西耶路撒冷是以色列不可分割的首都,但在未来的谈判中,以色列也可能在东耶路撒冷问题上作出让步,这一点,以色列政府要员已有所表示。一个独立的巴勒斯坦国出现以后,也有可能与约旦结成邦联。 第五,美国力促阿以和谈取得突破是为了它自己的利益。克林顿总统上台后,在中东表现出强烈的亲以色列色彩,但同时美国也认识到阿拉伯国家也是它在中东利益的重要组成部分。对美国来说,以色列和阿拉伯国家失去哪一个都是巨大损失和失败。在冷战时代,阿以严重对立,美国的中东政策就充满了矛盾,支持以色列,必然会失掉阿拉伯国家。因此,在冷战后时代,美国最大的利益在于阿以双方实现有利于美国的和解。自从马德里和会以来,美国就一直在和谈中扮演调解者和重要伙伴的角色。克林顿政府进而又提出美国在中东和谈中充当“完全伙伴”。当年由美国一手促成的埃以“戴维营模式”是符合美国战略利益的。美国看到了冷战后叙利亚和巴解组织的窘迫处境,在海湾战争中,阿拉们民族主义又遭到挫败,此时将叙利亚等激进阿拉伯国家拉入“戴维营轨道”既符合美国利益,又是有现实可能的。在中东的“西部”形成缓和局面后,美国将加紧对中东“东部”海湾地区的伊朗和伊拉克采取遏制政策。海湾地区是美国最为关注的地区之一。对美国而言,无论伊朗还是伊拉克都不能强大,这两个国家都削弱且相互敌视是最符合美国利益的,如果美国的遏制政策奏效便可以确保美国在海湾的石油利益。 第六,中东和谈取得历史性突破后,穆斯林原教旨主义的对抗行动将要升级。长期以来,穆斯林原教旨主义势力一直反对阿以和谈,主张以暴力行动对抗以色列和美国等西方大国在中东的利益。原教旨主义者已发誓要暗杀穆巴拉克和阿拉法特。伊朗外交部发表声明,谴责巴以协议是“朝着使犹太复国主义政权对被占领土的罪恶统治合法化迈出的一步”。在中东地区伊朗与以色列的矛盾将会加剧。伊朗支持的黎巴嫩真主党一直在威胁着以色列的国家利益。伊朗支持的哈马斯原教旨主义势力也已接近以色列的家门。拉宾总理今年访美时称伊朗是以色列在中东地区的“头号敌人”。伊斯兰原教旨主义是对西方的抗议,是一场文化的诉讼,是与西方的“文明的冲突”⑩,它寻求的是建立“另一种世界”,是消除了西方霸权的世界。然而,西方尤其是美国在中东有巨大的切身利益,是不会从中东“脱离”的。虽然克林顿的地缘经济战略的目标是把用于军事上的财力物力转用于非军事的经济上,似乎不太愿意在中东付出太大代价,但美国的地缘政治战略一直都将中东视为对其国家利益生命攸关的地区。美国干预中东事务首先遇到的便是穆斯林原教旨主义的挑战,因此,在阿以关系全面缓和以后,美国同以色列的关系不再成为它同阿拉伯国家关系的负担时,穆斯林激进势力是提出抗议和挑战的唯一重要力量。这无疑将加剧美国与穆斯林原教旨主义的矛盾和冲突。 三、结语 在9月13日美国白宫南草坪的盛大仪式结束后,亨利·基辛格在一篇题为《把神话故事变成现实》的文章意味深长地写道:“这是一个难得的场合,希望暂时消除一切怀疑,我和在场的任何其他人永远不会忘记拉宾总理近乎《圣经》中的讲话中流露出来的苦恼和希望。也没有人不被阿拉法特的曲折历程终于完成所激动,这个历程的完成最终使他被公认为一位世界领导人,处于同其他领导人一样的地位。克林顿总统处于主持这个仪式的高贵地位,而俄罗斯外长只起极其微小的作用,这也证明无可匹敌的全球领导现在是美国。”(11)基辛格的话从来都是以现实的力量均衡为内在依据的,他的话涉及到阿以关系的深刻变化,以色列和巴解组织无奈而又必须现实的和解,涉及到俄罗斯在中东地位已一落千丈,他坦率地说出了美国在中东的主导地位。如果现在我们针对巴以协议来评说以色列和巴解组织谁是赢家谁是输家是没有多少意义的。就现实的国际政治条件而不是空洞理想主义来看,此次巴以协议的签署,是冷战后中东地区局势演变的必然结果,而以色列和巴解组织既都是赢家,又都是输家。就以色列来说,它主动创造了和平,为其90年代后半期及21世纪创造经济奇迹准备了必要的条件,在这一点上它得了战略上的一分;但另一方面它又让出了对其安全毕竟有影响的土地而不管这块土地原来是属于谁的;从巴勒斯坦方面看,巴解组织虽然放弃了毫不妥协的全部收复巴勒斯坦领土,将以色列人赶入地中海的“理想”,并且与以色列进行了相互承认,但它毕竟在被占领土上得到了属于自己的立足之地从而结束了寄人篱下的流亡生活。这就是现实主义的辩证法。正因为如此,在巴以双方内部对巴以协议,支持者是那样的坚定,而反对者又是那样的固执。过去,以色列人不愿意放弃任何土地,他们宣称那些土地是《圣经》赋予他们的遗产,而《圣经》是不可违逆的;过去,巴勒斯坦人不承认以色列在这块土地上的合法主权,认为那些土地是祖先留给巴勒斯坦人的,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今天,拉宾和阿拉法特居然在美国白宫的南草坪上握手言和了。他们都抛弃了圣典和祖先的遗训,而是接受了现实主义的召唤。美国前国务卿贝克指出:“现在,以色列和巴解组织都表现出,它们不但要和平,而且还懂得如何缔造和平。”(12) 然而,仍然不能把中东的事情想象得太顺利。这是符合中东事务演变逻辑的。基辛格指出:“那些把自己的政策建立在期望经常出现奇迹的基础上的政治家通常遭到失败。”(13)巴以协议只是一个开端。即便中东和谈取得了连锁性突破之后,有些问题依然需要政治家们付出不懈的努力去解决,以确保和平的势头。基辛格说:“在今后的岁月里,只有有关各方把希望经常出现奇迹的精神应用于解决尚存在的令人烦恼的问题,白宫草坪上的田园诗才能写完。”(14)的确,中东的“英雄交响曲”已经奏鸣,但是“和平的田园诗”何时才能最终写完是人们拭目以待的。中东有“中东式的战争”,也有“中东式的和平”,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会理解“中东式和平”对人类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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