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欧洲汉学的兴起 前面谈到,17世纪中叶卫匡国游历欧洲诸国,欧洲开始了学习研究中国文化的兴趣。但问题在于,流传到欧洲的耶稣会士汉语读物要么未完成,要么未发行(包括《中国文法》),且大多被束之高阁。像《西文拼音华语字典》、《葡汉字典》(未完成)、《中文札记》等手稿那样,长期躺在梵蒂冈、巴黎等大型图书馆的书堆里,常人难得一见;即便有条件读到它们,那些工具书在编辑写作方面基本上出于在华学习的考虑,并不针对欧洲本土学生。至于欧洲的书籍则是凤毛麟角,门采尔的《拉-汉字汇手册》数量有限且无法作为入门之书,而他的《中文入门》又没能出版。显然,缺少研究所必需的ABC,缺少适宜欧洲学生的汉语字典或手册,使人们不得不在魔符般的方块字面前望而却步,退避三舍。因此,耶稣会士文献要在欧洲真正发挥其影响,尚需欧洲本土学者的再整理和再传播。 欧洲本土汉学的兴起,是在18世纪上半叶,主要代表是汉学史上的先驱人物贝尔和傅尔蒙。 贝尔,Theophilus Siegfried Bayer,日尔曼学者,1694年出生于德国小城库斯堡,22岁大学毕业后正式开始学习汉语。他从柏林图书馆拷贝了门采尔的文献,并查阅了一些中国历史方面的书籍。在他两年后出版的拉丁文小册子《中国古代日食》(De Eclipsi Sinica,1718,Konigsberg)的附录里,专门对汉语作了介绍。他一开始便指出了欧洲汉学亟待解决的问题。认为,耶稣会士字典对欧洲人几乎没有多少帮助,欧洲人应首先弥补这方面的缺憾,出版适宜欧洲人使用的字典。在他自己看来,他虽然没能真正弄懂汉语,但有幸搜集了大量的资料。把这些资料整理出来,让人们从中有所收获,这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1730年,贝尔在俄国圣彼得堡出版了两卷本的拉丁文汉学巨著《中国大观》(Museum Sinicum)。 《中国大观》洋洋洒洒,不负其名。从汉学的历史到现状,从汉字的起源到它的书体、文法和工具书体系,从汉语官话到地方方言(闽南漳州话),以及孔子生平、《大学》、中国特有的度量衡单位等等,书中均有论及。根据贝尔的设想,他的目的就在于让欧洲人宏观地了解中国及中国的语言和文化。 贝尔“汉语文学全书”式的力作《中国大观》像巨石入海,在欧洲激起了汉学的浪潮,同时,激起这次热潮的,还有另外两块巨石,这便是由傅尔蒙掷出的《中文沉思》(Meditationes Sinicae,拉丁文版)和《中国文典》(Linguae Sinarum mandarinicaehierogliphicae grammatica duplex,拉丁文版)。 傅尔蒙(Etienne Fourmont,1683~1745)从各方面都算得上是个幸运儿,曾任巴黎皇家学院阿拉伯语教授、法国语言文学科学院成员、路易十四的顾问。他出生于巴黎郊外一户医生人家,年轻时就热衷于“东方文化”,懂许多“东方语言”。傅尔蒙20岁开始关注和学习汉语,以后的研究则多取自中国耶稣会士文献资料。 傅尔蒙的汉学研究跟马若瑟有密切的关系。他的早期作品是长达856页的《中文文法》(Grammaire chinoise)。该作完成于1729年以前,但他却一直未拿去出版。究其原因,似应和《中文札记》有关。1725到1733年近10年间,傅尔蒙和马若瑟有过30余次通信往来。头封信是由后者从中国发出的。当时,《中文札记》手稿即将完成,马正苦于寻找一位在欧洲既有学术影响力,又有汉学造诣并能够懂得自己手稿价值的人物,以便将手稿寄给他。傅尔蒙正好成了他的人选(注:参见“马若瑟1725年12月1日、1733年10月5日致傅尔蒙的信”。伦贝Joseph de premare(1666-1736),S.J。Aarhus University Press,1991,英文版,第25~28页,第60页。)。1729年,傅已获悉《中文札记》手稿行将寄往巴黎。一方面,相形之下,傅的作品无论怎样也无法跟马的作品同日而语;另一方面,在汉语文学方面,傅本人尚待从马若瑟这类在华西人的作品中汲取营养。可见,傅放弃出版《中文文法》,是有他的特殊考虑的。从后来的事实看,他也的确从马处获益匪浅。1737年,即马若瑟去世第二年,《中文沉思》付梓。5年后(1742),《中国文典》面世。这两部著作在一定程度上都直接受益于马的手稿。可以这样来讲,由于傅之故,《中文札记》没能公诸于世,这不能不是件憾事,然而这是由于傅之故,《中文札记》实际上也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这种作用体现在《中文沉思》和《中国文典》所产生的历史影响当中。 《中国大观》、《中文沉思》和《中国文典》无论从其作品本身的宏大气魄,还是从打破汉学沉闷气氛的客观作用来看,都是其他作品难能比拟的。贝尔和傅尔蒙开创了良好的局面,而傅本人更带动影响了大批欧洲学者。后来欧洲许多著名汉学家或直接或间接地出自傅的门下。如法文版大型历史著作《匈奴通史》(Histoire generale des Huns,1756~1758,Paris)的编者,是傅的学生、著名东方学家基尼(Joseph de Guignes,1721~1800),冯秉正(Moyriac de Mailla,1669~1748)13卷《中国通史》(Histoire Generale de la Chine,1777~1785,Paris)的编辑出版人,是傅的侄儿德祖特立埃(Andere Deshauterayes)。而在后来汉学的弄潮儿里,又有基尼的儿子小基尼(Chrestien Louis Joseph de Guignes,Jr1759~1845)。 1742年傅尔蒙的《中国文典》起到了轰动效应。在下半个世纪里,欧洲出版了一批规模空前的介绍中国的法文版著作。除《匈奴通史》、《中国通史》外,另有如《科学艺术基础知识辞典》1至3卷(Dictionnaire elementaire ou Introduction aletude des sciences et desarts)、15集《中国文化论集》(Memoires concernant Lhistoirs,lessciences,lesarte,lesmoeurslesusages etc.des chinois)(注:《中国文化论集》,即《中国历史、科学、艺术、道德、习俗论集》,共16集,编者钱德明(Joan Joseph.Maria Amiot,1718~1793)。前15集于1776~1791年在巴黎陆续出版,23年后(1814),出版了第16集(最后一集)。)。它们对学习和了解中国文化起到了启蒙作用。后来的汉学家如哈盖尔、阿伯而等在最初学习时都从这些著作中受到过启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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