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早期不列颠空间整合的基本过程 从历时性发生学角度上看,近代早期不列颠空间整合的历程主要分为两个历史阶段:即1485年至1603年为第一个阶段,主要成就是英格兰对威尔士的正式合并及对爱尔兰再征服取得重大进展。1603年至1707年为第二个阶段,主要成就是英格兰与苏格兰的联合以及对爱尔兰的殖民征服的最终完成。英国在迈入近代这一新的历史时期的过程中,从行进姿态上看似乎举步维艰,远不如法国、西班牙那般雄壮豪迈。“当法国成为西欧最强大的绝对主义国家发祥地时,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英国都经历了一种非常特殊的、日渐收缩的绝对主义统治。因此,在英国历史上,从中世纪向近代早期的转变时期,过去封建发展的许多最典型特征发生了深刻而激烈的逆转。”“英国在海外的地缘政治地位已经悄然经历了一场巨变--在16世纪上半叶,西欧列强的势力均衡发生了彻底改变。前一时代英国侵略的对象--西班牙、法国均成为充满活力、咄咄逼人的王权国家--突然之间,英国被它们抛在后面。”⑧ 笔者以为,英国社会走进近代早期阶段的起点是相当的低,既未摆脱“百年战争”失利的重重阴影,也未抚平30年“玫瑰战争”所造成的内伤。而与法国、西班牙诸国相比,英格兰可谓是地狭民寡,只属于二流国家。与意大利、荷兰等地区相比,经济上尚处在不发达的状态。在推进近代早期西欧社会变迁的文艺复兴、宗教改革和大航海殖民扩张这三大历史运动中,英国既不是发源地,也非主要角色,只是一个追随者而已。 都铎王朝的开国之君亨利七世审时度势,着手调整国内外政策。在如何对待欧洲大陆事务方面,他确立起一个极为重要的原则,即“除非英国的利益受到直接的威胁,英国不应关切欧洲大陆的事务”⑨。从一定意义上讲,这意味着英国开始奉行从欧洲大陆退缩的战略,或曰消极的大陆防御战略。它标志着中世纪鼎盛时期英国大陆战略的终结,近代初期英国新的对外战略的开端。当然,这种新的战略,无论是形成还是付诸实施都需要有一个过程。在传统因素的影响下,亨利七世仍自称是英国国王兼法国国王。1492年,他还一度对法国用兵,但旋即罢兵言和。此后,亨利七世更多的是运用外交谋略,尤其是政治联姻的方式来处理对外事务,其女嫁给苏格兰国王,其子迎娶西班牙公主,从而营造出一个强化英格兰内部统治相对有利的外部环境。对于威尔士地区,亨利七世一改前朝“不准威尔士人在城市或城市附近拥有土地,不能担任王朝的任何官职,不能承担陪审团的职责,更不能与英格兰人通婚--”等严厉制裁的政策,“尽其所能地满足威尔士人的抱负与需求”⑩,以息宿怨,确保平安。对爱尔兰,亨利七世同样持谨慎小心的策略,仍然任用英裔爱尔兰大贵族为总督。一俟天下大定,亨利七世便着手恢复在爱尔兰的有效统治。都铎王朝第一位代总督波伊宁兹于1494年来到爱尔兰,他主持召开爱尔兰议会,通过了各种法规,其中最为重要的成果是确定了英国的一切重要法令在爱尔兰同样有效;爱尔兰议会可以制定法律,但英王陛下才是爱尔兰的最高权威,他对爱尔兰议会的所有决定拥有否定权。这便是历史上著名的“波伊宁兹法律”(11)。然而,亨利七世对爱尔兰的统治仍只局限在宗主权这一层面上,距真正有效的全面实现尚有很大一段距离。甚至在波伊宁兹之后,代总督一职又落入英裔爱尔兰基尔台伯爵家族的手中。 亨利八世,都铎诸王中一位个性最为张扬的君王,既追求对威尔士、苏格兰和爱尔兰的吞并与征服,又渴望恢复在法国的庞大的属地。他先后多次对苏格兰用兵,甚至在1544年将爱丁堡以火焚之,仍旧不能使苏格兰人降服。丘吉尔曾言:“亨利在苏格兰一无所获,他不愿意宽宏大量地同苏格兰人和解,又没有力量强迫他们服从自己的意志。在以后的50年里,他们给亨利身后的几代国王增添了许多烦恼。”(12) 苏格兰犹如一把“达摩克利之剑”高悬在英国人头上,岌岌可危的北方边疆成为后世英国君主最为头疼的难题。此外,亨利八世在欧洲大陆也频频作战,同样一事无成。然而频仍的战事却给都铎王朝造成了极为严峻的财政压力。1511至1547年间,亨利八世在与法国、苏格兰战争中共花费了2,134,784英镑, 其中用于苏格兰战争的为35万英镑(13),结果痛失一个为英国绝对主义君权建立坚实经济基础的良机(14)。 但在对威尔士和爱尔兰的统治上,亨利八世却取得了一定成就。1536年,他废除了古老的威尔士法律,将其分为12个郡,并在英国议会前为其代表分配了24个席位。自此威尔士边区公国体制被永久的撤消。在爱尔兰,他先以武力敉平当地贵族的叛乱,继而实行一项重大改革,即于1541年将爱尔兰由原来英王所属的一块领地变成英王下属的一个王国,自己兼任国王(15)。这种变革应当说具有十分重大的意义。罗斯曾评说道:“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发生了改变,一个新的历史过程开始了:中世纪时代已经结束,现代时代开始了。亨利八世戴上了爱尔兰国王的王冠,不再像中世纪的国王那样对爱尔兰行使间接的和间歇的领主权。而是通过‘先缴后赐’方式确立起直接的统治关系。”(16) 但历史的真实远非这般乐观。王国的成立并未使爱尔兰与英格兰的关系发生本质性的变化,而英格兰对其统治仍以“波伊宁兹法律”为基本框架,英王的权力由其派驻爱尔兰的总督代理,由其负责对爱尔兰的直接管理。同时,爱尔兰仍保留议会,因而这只是一种羁縻绥靖式统治。 1558年,伊丽莎白女王即位。她所面对的国内外形势是极为严峻的,一位时人曾感叹到:“我们……对外同法国和苏格兰同时作战,法国国王一只脚站在加来,另一只脚站在苏格兰,横跨在我们的王国之上;我们在国外只有不共戴天的敌人,没有坚强忠实的盟友。”(17) 正是这种严峻的地缘政治形势使得伊丽莎白女王一生在处理外交事务,尤其是在有关苏格兰事务上一直秉持着小心翼翼的谨慎态度。然而,对爱尔兰伊丽莎白女王却持坚定而强硬的政策。为了反抗都铎王朝的统治,爱尔兰人先后三次发动武装起义。1595年,第4次反英格兰人起义爆发。 伊丽莎白调集重兵,遣派良将对其进行了长达9年的血腥镇压,终以武力吞并了爱尔兰。 安德森曾指出:“伊丽莎白时代的扩张主义无力与欧陆主要王朝国家进行正面对抗,就将大批军队投入对爱尔兰贫穷、落后的氏族社会的征战之中”,从而创建了“一项重大的武功”(18)。1603年,伊丽莎白女王去世,都铎王朝绝嗣。不列颠诸岛之间关系面临着一个新的历史契机。 这一年,苏格兰国王詹姆士六世南下伦敦,登基加冕,是为英王詹姆士一世,开始斯图亚特王朝在英格兰的统治。这一事件,并不意味着苏格兰、英格兰及爱尔兰三个王国由此而合并为一个整体。詹姆士只是一身二任、头戴三顶王冠而已。“在不列颠诸王国之间,正式的、宪政的关系是多种多样。……苏格兰仍然拥有自己的议会和枢密院,对于它们,英格兰的枢密院并无管辖权。……爱尔兰则是一个殖民地王国,附属于英格兰国王和英格兰枢密院(但显然不隶属于英格兰议会)。”(19) 英格兰与苏格兰仍是两个互不相属的王国,各有自己的议会和政府,而苏格兰与爱尔兰之间又不存在任何正式的宪政联系。仅凭“一王三国”或“三国一王”的这点关系是无法将不列颠称之为一个同质的社会,但是也应看到这一历史事件对于不列颠一体化的整合过程仍具有重要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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