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个问题是中国的“家底”,即文化多样性。在2014年的民族工作会议上,盘点“家底”时超越了过去一般意义上的“人口众多、地大物博”之观念,特别强调民族地区是我国的资源富集区、水系源头区、生态屏障区、文化特色区、边疆以及贫困地区。贫困的状况是可以改变的,边疆的区位现在也有了新的定位,那么资源富集的合理开发、水系源头的保护、生态屏障的重建、文化特色的传承,这是我们需要用功、用力的地方。目前来说,处境还不尽如人意。特别是文化特色区,集中体现了中国文化多样性的特点。如果说中华文化博大精深,那么少数民族的文化就是多姿多彩。从中国的人文资源来讲,无论是数以百计的古人类遗迹,还是数以千计的旧石器时代遗址,本身就呈现了这个区域在人类发展中的一段独特历史。从现实的文化资源角度来讲,我举一个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例子,无论是联合国收录的保护对象,还是国家公布的4批非遗名录,又或是非遗传承人数量,少数民族都占了1/3左右,甚至更多。因此,在“一带一路”建设中,文化的力量需要引起高度重视,最核心的是互联互通——政策沟通、设施联通、贸易畅通、资金融通、民心相通,最后一条是社会根基。民心相通,包括人民之间的交往能力和相互理解,文化价值很重要的一点就是理解。如果相互不理解,那么文化的意义、文化生存与传播的能力,都会受到极大制约。 中国陆路边境地区,基本上都是民族区域自治或是少数民族聚居的地方。与14个国家接壤,30多个民族与境外的相关民族有历史文化方面的渊源关系。这需要我们在开放过程中树立一个新的观念,就是共享历史。在差异中求和谐,在多样中求统一,中国并不缺乏这样的智慧。因此,在我看来,“一带一路”中民心相通的力量是民族学、人类学研究的一个重要指向,应该成为开展田野调查、提供思路的一个重要线索。 现代欧亚人中的古人基因 金力(复旦大学生命科学学院教授): 过去两年的工作,是在现代的欧亚人群当中,看看有无古人的基因片段。我们更注重的是,这些片段在人类进化时究竟有什么样的生物学意义?我们都知道,人和猩猩是在600万年至700万年前分开的,非洲大陆出现的直立人大概是在200万年前走出了非洲,到了世界各地。70万年前左右,又有一拨人——丹人(丹尼索瓦人)和尼人(尼安德特人)的祖先,走出了非洲。大约是20万年以前,非洲大陆的直立人进化成现代人,然后在5万年至7万年前,也走出了非洲。这是在目前“走出非洲”的人类学框架下的一个大概的描述。走出非洲的前夕,最早有直立人,后来又有尼人,但我们更关注自己的祖先——现代人,在5万年前走出非洲,到了欧亚。 我们提出的问题是,第一拨走出去的和后来一批到达者之间有没有发生基因交流?10多年前,我在耶鲁大学参加一个人类学的小型讨论会,在场的很多人类学家认为,尼安德特人对于我们现代人的祖先基本上没有吸引力,他们之间不可能发生任何关系。通过早期的研究,现代人的基因组中确实没有发现尼人基因的踪迹,但是到了2006年有一个很大的转折——尼人的全基因组测序完成之后,在欧亚的现代人中发现了尼人基因片段的“渗入”(introgression)。这个词是我从生物学、生态学那里借来的,植物学家和动物学家都是用“渗入”,也许从人类学的角度,可以有不同的翻译。而且也搞清楚了,现代人与尼人分离的时间大概是在55万年至70万年前。欧亚现代人的基因组中含有古人的片段,约占基因组的1%至4%,后来数据更加精确一点,估计是在1.5%至2.1%之间。另外又发现了一种古人,叫丹尼索瓦人,他们和尼安德特人有一个共同的祖先,在美拉尼西亚现代人的基因组中,占4%至6%。而在东南亚人群中,所占比例要小一些。也就是说,现代人在5万年至7万年前走出非洲的时候,很显然他们在欧亚大陆上碰到了古人。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