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西学考略》 《西学考略》是丁韪良提交给总理衙门的一份欧美教育考文化察报告。丁韪良(Willian.A.P.Martin,1827-1916)是美国长老会传教士,1850年来华,曾任京师同文馆总教习。1880年受总理衙门之托,先后赴日本、美国、法国、德国、英国、瑞士和意大利考察教育。1882年返回中国后,向清政府提交了一份名为《西学考略》的考察报告。[36]该报告分为上、下两卷,“上卷随路程而略述见闻,下卷择体要而推论学术”。其中,在追溯泰西历史或学术本源时,该报告曾提及古代雅典和罗马文化。 丁韪良在华多年,非常熟悉中国士大夫的心理。他在下卷《两国相师之道》部分中特别指出:“希腊之古士多游学于埃及与波斯,甚有游学于印度者,此三国均早与华通,则中国之古术,必因之以西传。厥后至秦汉之世,希腊及犹太之化传之罗马,复由罗马递传至欧洲诸国。”[37]这等于承认希腊学说源于埃及、波斯甚至印度,并受到中国文化的影响。另一节《西学源流》也认为西学源于东方,经希腊人推广而为各国所知:“所谓西学者,虽派分多门,要皆天算格化等学,其本原出于东方。西人善为推广而流传之。化学本于中土之方士,……算学本于埃及,天文学本于巴比伦,皆由希腊人而西传焉。”[38]林乐知称西学源于东方或受东方文化影响,应该是想拉近中西文明之间的距离,以化解中国顽固士大夫的警戒之心。 丁韪良还以泰勒斯和毕达哥拉斯为例,说明希腊学者善于学习和推广各国学术:“周平王时,有希腊人塔理士(泰勒斯)者,……时伊本国与邻邦构兵,适值日食,敌兵张皇,本国兵毫无恐惧,遂大捷,因塔氏已预为之言也。……时有希腊人毕他固拉者,游历雅细亚各处,得闻释家之论,旋设教禁人食肉。……弦方等于勾股两方之和理,由毕氏而创,足见有功于算学。至以日居中而地即行星旋绕之说,亦由毕氏创之。”[39]经丁韪良诠释,希腊人成了向各大文明积极学习的榜样。既然西方文明是经学习他者而来,那么中国文明自然也没有固步自封的理由。 论述泰西各国书院课业时,丁韪良指出它们皆以希腊罗马古文为正课,因为两国“开化最早,相继而兴,征服三大洲诸邦,故其文传之极广”。进而,丁韪良又以中式学术语言,简要介绍了古希腊思想,指出值中国周代之时,希腊亦出现了百家争鸣的性理之学,及性理之学渐入虚无,又出现了以修齐治平为急务的性道之学和格致之学。[40]在此,丁韪良径称古希腊“性理之学大兴”,苏格拉底“以修齐治平为急务”,自然是为了比附中国,拉近中西方文化的距离。实际上,古希腊哲学以求知为旨归,热衷探讨本原和自然,与儒家性理之学差异甚大。 在丁韪良笔下,罗马帝国不再纯粹充满着暴虐和残酷,而是一个兼具正义与非正义的世界性帝国:“自周平王时罗马始兴,初仅孤城,嗣乃逐渐兼并,而土地日渐开拓,民俗强悍,以侵占外邦为事。惟其内治严明,政崇公义,所以三百年内,义大利土地大半已归其舆图矣。”[41]他还将罗马与希腊相对照,极力强调罗马对希腊文明的吸取:“罗马……论武功远迈于希腊,而文德则不及焉,故征服希腊后遂习其文学。即本国词章,以及性理诸学,亦悉仿之。”[42]在这里,罗马帝国已经完全脱离了麦都思描绘的“残暴“形象,成为令后人敬仰和追忆的文明盛世。 不过,丁韪良又进而指出,近三四百年来,泰西各国并没有停留于希腊罗马时代,它们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发展到了一个新的境界:“不惟词章不逊于希腊罗马,即算格诸学亦能深造而驾乎其上矣。古之测算不过几何、代数而已,即格致亦惟前人成法是循。至明代始知徒读往籍,于实事无济,遂屏绝古人之说,而振兴其新学焉。盖欲致知,不在博览群书,而贵即物以求理也。”[43]丁韪良描述的泰西,是一个不断进取和超越的文明体,与固步自封的中国形成鲜明对照。他在最后告诫中国说:“若一国独恃其智而不借镜于人,恐难精进。今诸国互通往来,较前倍密,不但制造之新机莫不流传之遍及,即有关富强之要术,亦无不效法之争先。”[44]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