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三,关于河患。治河素来是关乎古代王朝国计民生的大事,北宋时期,黄河先后四次迁徙改道,河决河溢情况屡有发生,进一步加剧了北宋积贫积弱的社会形势,时人即有“自古竭天下之力以事河者,莫如本朝”(46)之叹。北宋治河之争从未歇止,且与激烈的党争相终始。对此国患,李焘同样予以密切关注,在如实记载各朝河患情况的同时,亦详为辑录大臣有关治河之论,表现出深沉的忧患意识。 北宋河患的加剧,除长期以来因河沙淤积而引发决口等自然原因外,亦与北宋君臣无视自然规律、强行“回河”等人为因素直接相关,而后者恰是李焘重点关注和探讨的问题。与前代相比,北宋黄河下游已普遍升高,河水改道北流已成必然之势。仁宗景佑元年(1034)横陇河的出现,庆历八年(1048)澶州商胡埽决口,均是明显例证。嘉祐五年(1060),更是出现前所未见的东流与北流并存的二股河。面对此种情形,不少大臣不仅视若无睹,而且出于保证汴河漕运和抵御契丹的考虑,提出堵塞北流、强行东流的“回河”之策,结果事与愿违,河患愈加泛滥。如嘉祐元年(1056)四月,李仲昌等强行堵塞商胡北流,导水入六塔河,导致“隘不能容,是夕复決,溺兵夫、漂芻藁不可胜计”(47)。对于此类人为原因所酿惨剧,李焘不仅于书中有集中记载,而且巧妙地借助时人奏论表现出个人见解。 如仁宗至和二年九月,他引欧阳修语曰:“今谓故道可复者,但见河北水患,而欲还之京东。然不思天禧以来河水屡决之因,所以未知故道有不可复之势。……河本泥沙,无不淤之理。淤澱之势,常先下流。下流淤高,水行不快渐壅,乃决上流之低下处,此其势之常也。然避高就下,水之本性,故河流已弃之道,自古难复。”(48)哲宗元祐四年(1089)正月,他又引范百禄、赵君锡等人奏论曰:“治水之道无他,惟在顺其就下之性而已。……高高下下,乃天地之性,若高者强之使下,下者强之使高,则是逆天地之性。逆天地之性,则必害天地之生民,蠹天下之生物。自古以來,未有如此而能成功立事、兴利除害者也。”(49)值得注意的是,真宗以后,河争之论,不绝于朝,“回河”一派甚至一度占据主动,得到皇帝支持,然李焘对各种强调回复京东故道之利的长篇大论晦而从略,对于欧阳修、范百禄、苏辙等反对派的建言却详为载录,其态度已显而易见,概而言之,就是尊重自然规律,顺水之性,引水就下,因势利导,以生灵为念。为此,他极力反对动辄大兴苦役、开河凿渠之举,认为不仅于事无补,且“困国劳人”(50),有“财困力敝”(51)之忧。惟有“因水所在,增治隄防,疏其下流,浚以入海,则可以无决溢散漫之虞”(52)。这一认识,即便现在看来,犹不过时。 除上述所论三个方面外,李焘对北宋财政、练兵、民怨、修史诸问题亦有集中记载,他一生究心史学,并不仅仅满足于纂成一代信史,而更冀望梳理出一代兴衰治乱之迹,为当世取鉴,而这也是全书之重要思想价值所在。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