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非语言要素的遗失 口传文学由于其传播媒介是转瞬即失的口语,在表演的过程中除了可以记录的语言,还有一些无法用语言来进行记录和描写,而口传文学的传播与传承中又是必不可少的非语言要素,在讲述口传文学时,经常使用表示各种情态的属于有声音形式而没有语言实际意义的呼应语作为重要的辅助工具。口传文学在进行表演时都需要一定的调式,表演者还要辅之以各种肢体语言来表情达意,有的民族口传文学的表演还需要借助一定的舞台和道具,这些无法用文本去搭建和体现的非语言要素,在口传文学的传播和传承中有着极其重要的作用。不仅是不同民族的口传文学传播与传承中体现出非语言要素的不同,就是同一个民族的不同方言区,其口传文学非语言要素也有区别,即使是同一民族的同一方言区,不同的民俗活动中所表演的口传文学,或者同一民俗中不同的表演者,其非语言要素也不一致。口传文学在走向书面化的过程中,舞台、道具、调式、呼应语、肢体语等等这些非语言要素的遗失很难避免。 “克智”不受时间和空间的限制,它的表演不需要什么舞台和众多的演员,只要有适宜的民俗礼仪活动场景,适当的活动时间和地点,就可以以说唱或讲述的形式进行赛辩。大部分“克智”表演不需要道具,辩论双方各自代表主客围着火塘相向而坐,手中拿着酒碗边喝酒边说唱或讲述,同一主题主方说完一段后,再由客方根据主方所说的内容进行回应,每个回合多则四五十行,少则二三十行,以对抗为前提,以胜负为终结。少数地方有站着进行辩论的“克智”,即使站着辩论的也只把身上披着的“瓦拉”(纯毛线织的长披风,有的汉语书籍中译为“擦尔瓦”)作为简单的辅助工具使用,没有其他特殊的道具。在辩论过程中,对语句调式的要求相应严格一些,不同场合表演的“克智”其调式不同,同一场辩论中辩者主动进攻时,论辩的基调须高亢激昂,气势磅礴;被动防御时,论辩的调子则须凝重含蓄、深沉精练。同时,“克智”在表演时经常使用一些能够表示某种情绪的呼应语,这些表示情绪而无实际语义的呼应语无法用书面语进行准确描写。 对“克智”进行收集整理时,如果仅仅只以文本的形式体现“克智”,将很难准确把握和忠实记录不同的民俗活动场合表演的不同调式和同一场景中不同的表演环节所使用的调式,以及作为辅助手段的呼应语和表演者现场发挥的肢体语等等这些非语言要素。没有这些辅助性的非语言要素,“克智”的生动性受损,功能就会弱化,影响其传播与传承。 五、互动性要素的遗失 口传文学以表演的形式进行传播和传承,因而产生了表演者与口传作品之间和表演者相互之间的互动,以及表演者与听众的互动,互动效果的好坏直接影响口传文学的即兴创作。好的口传文学作品能深深吸引表演者百说不厌,而优秀的表演者又能促进口传作品更趋完善和精美,表演者之间良好的互动可以形成积极的竞争和激励机制,相对于另一表演者而言,表演者自身是最专心的听众,如果出现忘词的时候,表演者可以相互弥补,促进口传文学表演现场良好气氛的形成。表演者与听众的互动是民俗表演活动的现实意义所在,在口传文学的表演现场,听众并不是简单的纯粹的听众,他们是口传文学传播和传承的参与者,同时,听众还是口传文学作品是否优秀的现场评判者,他们以自己在这方面的知识积累动态审视着每一位口传文学表演者。在口传文学书面化的过程中,这种能够及时体现和反馈口传文学作品好坏的互动性要素将会消失,书面化的评价和事后的评判不能对即兴创作起到积极的促进作用。 “克智”由主客双方各派代表参加辩论,所以,表演者之间的互动特别重要,如果双方派出的论辩人不具备相互匹敌的赛辩能力,“克智”演述的完整性将受到极大的影响。“克智”一般分为前半场即兴辞辩(俗称“嘎基”:路下方之意)和后半场史诗演述(俗称“嘎哈”:路上方之意)两个部分,辩手对于两个部分的熟悉程度不会一样,前半场需要口齿伶俐,思维敏捷,头脑反应快,善于运用彝族传统的口头表述方式与修辞技巧,有时说理,有时反诘,有时相讥,风格恣肆,语言犀利,而后半场需要具备史诗知识和娴熟的演述技巧。“克智”在表演过程中可以根据听众的要求,跳过其中的一些环节直接辩论听众感兴趣的主题,它与听众的互动性比较强,如果辩手没有能力代表自己一方最高水平,他会主动退让而变成听众,由另一位自己这方的听众去取而代之,这时听众和辩手就互相换位。 在“克智”的收集整理过程中不能忽略互动性要素,几乎每一个彝族成年男人多少都会说唱一些“克智”,只是个人的熟悉程度和表达的能力有所差异而已。“克智”说唱表演的过程,其实就是每一个现场观众都随时可以参与的互动性民俗活动,同一个主题由于辩手阅历与水平的不同可能会增加或者减少一些词句。如果互动效果好,即使开始说唱“克智”的表演者水平不高,也会因为观众不断转换成“克智”说唱者参与其中,从而使“克智”说唱越来越精彩。当“克智”形成固定的文本以后,通过互动弥补不足的途径就会有限。 综上所述,口传文学作为非文字的、代代口耳相传的一种非物质文化遗产,其发表的惟一途径就是当众说唱表演,转瞬即逝。它具有口头性、民俗性、集体性、互动性、传统性、灵活性等特点,在对其进行收集整理的书面化过程中,必将不可避免地失去一些它所特有的要素,是否可以利用现代多媒体声像技术将它活化,作为对其书面化的五种要素遗失的弥补。 作者简介:沙马打各(1966-),西昌学院彝文系,副教授。 参考文献: [1]巴莫曲布嫫口头传统·书写文化·电子传媒体[J]中山大学民俗学刊,总第5期,2003 [2]朱国华口传文学:作为元叙事的符号权力[J]求是学刊,2003(3) [3]郑土有口传文学:伴随人类始终的文学样式[J]复旦青年,第180期,2006 [4]阿鲁斯基,卢占雄彝族克智[M]四川民族出版社,1987 [5]马布都,沙玛瓦特等凉山彝族克智精粹[M]四川民族出版社,2005 [6]依伙阿呷说唱克智[M]香港天马出版有限公司,2007 [7]吉尼拉日越西彝族克哲尔比[Z]2006 (纸媒文本见《西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科版)2008/08期,责任编辑孙国英)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