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树生子母题中,一般情况下生子的树只有树形,而无人形的描述。但还是有树现人形的描述。如在哈萨克一则传说中讲道:万能的上帝见人们非常敬重森林树木,便将一棵树变成一位美丽的姑娘[(17)]。此外,在满族、鄂伦春族也有树变人的神话故事。如满族民间文学中,在一则家传神谕中讲道:在古老又古老的年月,富察哈拉祖先居住的虎尔罕河突然变成虎尔罕海。白水淹没万物。阿布卡恩都里神用身上搓落的泥做成的人只剩下了一个。他在大水中随波漂流,忽然漂来一根柳。他手抓柳枝才漂进石洞。柳枝幻化成一个美女。从此他俩结合留下了后代[(18)]。为此,满族人异常敬柳,并祭供一位重要的女性神祗——佛朵妈妈。“佛朵”在满语中意为“柳枝”。佛朵妈妈是由满族先民的柳崇拜演变来的一位始母女神。可见柳树是满族保佑其族人子孙繁衍的女性柳神形象。 神树母题的象征意义 以上我们对神树母题进行了简要的介绍和较为笼统的归类。虽然神的母题在英雄史诗中母题形态不清晰或已变异,但若将这一母题纳入文化的视角进行透视时,这种若隐若现的神树母题的轮廓极为清晰,并且显示出它所具有的传统文化性和象征性。 神树母题广泛地存在于突厥语各民族的民间文学与民俗文化中,它的表现形态是多种多样的。但若对这一母题的各种形态进行透视和分析时,我们便会发现,这一母题显露着一种最古老、最原始概念。 首先,万物有灵论的萨满教观念,在神树母题中表现的十分突出。萨满教是一种具有世界性的原始宗教,它通过自然崇拜形成万物有灵的思想基础。这种观念深深扎根于突厥各民族中。直到如今,万物有灵论的观念,集中体现在哈萨克人树崇拜的习俗中。哈萨克人认为每一自然物体都有自己的精灵,或者说是灵魂。尤其是那些枝叶繁茂,粗壮高大的树木,白天它的树叶养育着牲畜,夜晚它的高大树枝保佑着人们免遭虎狼豺豹的袭击。对于原始人来说,这种树木的灵魂更具有神圣性,因而更应该给予尊重和崇敬。这种观念的残余,在哈萨克人日常生活中还很明显。如在星期五、星期日与各种祭日禁止砍伐树木;而在任何时候都不得砍孤树独苗,他们认为如果违反禁忌就会冒犯神灵。鉴于此,哈萨克人见到高大的树木都会虔诚的祈祷,并在树枝上拴上布条祈求神灵保佑。而将不孕之妇、精神失常者带到大树下过夜则是很常见的现象。这里所反映的是,树木虽是植物,但人们的行为和所为必须时时考虑到树所具有的神圣性。若危害和沾污树木,则会带来惩罚的灾难。在伊犁有一则被哈萨人认为是真实的传说:有对放弃游牧生活准备定居的年青夫妇,请来人盖新房。当封顶时发现少一根梁木,便提着斧子来到屋旁的一棵白杨孤树前。他不听众人的劝阻,硬是砍倒了这棵树。树在倒地前,众人都听到一声类似于哭的呻吟声。砍树人也在砍断处滴落一滴血。之后不久,新房主人的妻子流了产,再也没怀上孩子。人们都相信,这是砍那棵孤树的报应。令人感到惊奇的是,美国上密苏里河流域一带的印第安人,也同哈萨克人一样,异常崇拜白杨树。白杨树是上密苏里河流域最大的树木,印第安人认为白杨树具有一种神灵,如果求之得当,就可帮助他们的事业。否则就会招致灾难。当洪水泛滥,密苏里的河水溃决河堤冲垮了一些白杨树,据说树灵会哭泣。印第安老人认为,洪水泛滥和许多灾祸都是由于现在人们不救白树造成的[(19)]。印第安人也同哈萨克一样,认为砍伐粗壮老树和孤树都是错误的。可见,相去甚远的两个民族,却有一个共同的原始信仰观念。 谈及神树母题的象征意义,它作为沟通天堂、人间、地狱的宇宙柱的象征,是不容置疑的。因为在原始萨满教的宇宙观中,宇宙柱是连接神、人、鬼三界的媒介物。宇宙柱在许多民族神话中通常表现为一棵参天大树,如密苏里河流域的印第安人与哈萨克人敬重的白杨树就是具有这种象征的宇宙柱。在史诗中可以看到这种暗含的内容:如在吉尔吉斯《奇纳尔拜》中,在一棵有树洞的高大白杨树下生下人类,在树上生下仙女。后来这位生在神树下的勇士,历经千难万险去寻找生在树上的仙女。虽有魔妖的从中作梗,两位有缘份的情人终于相会[(20)]。在这里,天堂、人间、地狱的媒介是神树。 注释: ① 《哈萨克民间长诗选》(哈文版)第二集,第124页,新疆青少年出版社1983年版。 ② 《民间故事》阿拉木图,第15页,作家出版社1988年版。 ③ 《哈萨克爱情长诗选》第28页,新疆青少年出版社1982年版。 ④ 《哈萨克民间故事》第一集,第154页,阿拉木图,作家出版社1988年版。 ⑤ 《哈萨克叙事长诗选》第九卷,第97页,北京民族出版社1989年版。 ⑥ 同⑤,第二卷,第892页,1984年8月版。 ⑦ 《民间故事》第二卷,第187页,阿拉木图,1988年版。 ⑧ 《哈萨克民间长诗选》第九集,第25页,北京民族出版社1989年版。 ⑨ 《满族研究》:1985年创刊号,第47页。 ⑩ 《新疆社会科学》(哈文版),1992年4期,第40页。 (11) 《乌古斯可汗·爱情书》阿拉木图,1986年版第38页。 (12) 《史集》,拉施德文编,商务印书馆,1983年版。 (13) 见伊朗出版的《世界征服者史》第81页。 (14) 《金枝》,弗雷泽著,中国民间文艺出版社,第491页。 (15)、(17) 见《新疆社会科学》(哈文版)1992年4期,第40页。 (16) 《吉尔吉斯民间故事》,阿拉木图,1988年版。 (18) 《萨满教文化研究》第一辑,吉林人民出版社,第213页。 (19) 同(14)。 (20) 见《吉尔吉斯民间故事》,阿拉木图,1992年版,第3页。 (本文原载《民族文学研究》1997年02期,第35-38页)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