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对列斐伏尔日常生活批判理论的评价 列斐伏尔日常生活批判理论的贡献在于他对现代世界日常生活新的异化特征的说明以及日常生活文化革命的探索。 “在现代世界里,日常生活已经不再是有着潜在主体性的丰富‘主体’;它已经成为社会组织中一个‘客体’。”(Henri Lefebvre:Everyday Life in the Modem World,translated by Sacha Rabinovitch,With a new Introduction by Philip Wander,Transaction Publishers,New Brunswick and London,1994,pp59~60)在这个被组织化的社会生活中,日常生活表现出一些新的异化特征。 一是风格的消失。列斐伏尔认为,在前现代性社会,每个细节(手势、语言、工具、习惯等)都打上了风格的印记;没有任何东西是单调的,每样东西都有自己的个性和风格,即使日常生活也是如此。然而我们今天的日常生活在其单调性是典型的,风格在顽固地躲避着它;今天已没有风格,虽然人们还试图通过使风格复活或者恢复它们的遗传物。风格消失的原因主要在于随着19世纪商品和货币的资本主义在世界范围的扩张,侵入到了一切事物包括文字、艺术和物体中,使诗性消失。与风格同时消失的,是节日的消失,两者都被日常性所支配。风格消失的原因还在于广告和宣传等对消费的控制。日常生活被经济利益所控制,商品广告通过电视在每个家庭里泛滥,人在符号和信息的不断膨胀中丧失真正的交往,个体日益远离社会,人与人越来越疏离,人的主体性和革命性受削弱,因而维护了资本主义消费控制的官僚社会,当代资本主义社会统治和奴役结构也从物质生产—经济域向消费—符码域转变。在风格的时代,消费者都直接与物相关联,消费的目的在于满足基本的需要。随着社会的发展,我们所消费的对象,不再是具有过去意义上的物性的东西,它们已经变成了被广告和宣传等创造出来的意象,我们的消费不再是消费真实的物或使用价值,而是变成了对宣传和广告符号本身的消费。“消费物不仅被符号和‘美德’所美化,以致它们成为消费物的所指,而且消费基本上同这些符号相关连。”(Henri Lefebvre:Everyday Life in the Modern World,translated by Sacha Rabinovitch,With a new Introduction by Philip Wander,Transaction Publishers,New Brunswickand London,1994,p92)不仅物变成了符号-物,受广告、宣传所操控的消费本身,还创造了一个消费的“主体”(我),当然这个主体不再是直接面对物或使用价值时的主体,而是由符号构成的“主体幻象”。当我们进行消费物品时,沾沾自喜地以为自己是“主体”,我们正随心所欲地按照自己的意愿进行自己的判断和选择,其实我们所谓的“判断和选择”只是虚幻的假象,我们所做的选择是受广告、电视等媒体等引导和操纵的,我们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客体”。 二是指涉的消失。当符号自身构成了我们的消费时,指涉就消失了。符号由能指和所指构成。在风格的时代,符号都有其现实的指涉,指涉总是明确的。而随着风格的消失、符号上升为主体地位,“符号的大量干预以及从表现到意指的转变,分裂了能指与所指的整体性,同感性现实相关的指涉消失了。”(Henri Lefebvre:Everyday Life in the Modern World,translated by Sacha Rabinovitch,With a new Introduction by Philip Wander,Transaction Publishers,New Brunswick and London,1994,p113)在现代,消费已不再纯粹满足生理需要,而更多地被具有社会意义的符号所渗透,人们试图借助这些符号来展现自己的地位。人们消费的已不再是商品的使用价值,而是商品的符号价值。符号消费具有区分社会层次、巩固社会差异的作用,现代人被符号的社会区分所控制而竭力劳动,符号消费在普遍物质富裕的社会中成为现代资本主义生产的主要促进环节。 三是永恒的、全面的异化。列斐伏尔认为,异化是人与自然、人与人、人与自我的关系交互作用在历史发展一定阶段的必然产物,异化无所不在。任何事物的发展都存在异化,没有异化就没有进化,异化并非总是坏事,也是创造之源。人和社会的进步并非体现为人可以一劳永逸地摆脱一切异化,而是在与新的异化形式的不断抗争中,增强本质力量、创造性活动与自由。列斐伏尔认为马克思低估了异化的力量和持久性,异化不像马克思认为的是一种随社会发展会消失的历史现象,而将伴随人类社会的始终,是现代人的存在方式;马克思只看到劳动及其产品在奴役人,其实人类的主体理性也在自我奴役,出现精神文化上的非主体性现象。在列斐伏尔看来,自然界因人的活动而有意义,但作为异己的存在的自然本质上是人的敌对性的存在,在人对自然的逐渐增长的支配中,被人所支配的自然仍保留着它对人的支配。列菲伏尔认同马克思关于劳动分工是异化的根源的思想,因为分工造成劳动产品的私有,造成社会劳动条件的不合理分配,使劳动与享受由不同的人分担。消除异化就要克服人的片面性。社会主义不是异化的终结,社会主义既然不能结束劳动分工,那么异化仍会延续下去。社会在摆脱原有异化的同时,新形式的异化又产生了,以经济匮乏为特征的物役性异化只是低等异化,人越是喜于占有身外之物,就越会为身外之物所占有,越会丧失自我和人性。异化也是人本身的矛盾和发展的一个方面,是辩证法的必然性在人身上的一种发展形式,是人类个体与现实不相适应的心理异常现象,只要存在个体意识与现实的矛盾,异化就必然存在,“异化的扬弃”是不可能的。列斐伏尔不从经济关系中寻求异化的根源,并把异化研究从生产向消费,从经济向文化、意识形态,从社会政治向日常生活转变,使异化理论成为一种浮在社会现象表层的伦理批判,使异化研究从人的类本质的丧失转向个体心理结构的畸变,使异化现象永恒化。列斐伏尔异化理论和总体的人的理论实现了细节同总体的联系。异化被日常生活掩盖和隐匿,扬弃潜伏在日常生活里的异化才能实现人类的彻底解放。在列斐伏尔看来,马克思的劳动的解放和生产关系的转化只是最低限度的革命,而最高意义的革命是完全改变生活,包括家庭关系和劳动。最低限度的革命是通向最高限度的革命的道路,让日常生活变成艺术,在劳动、娱乐、家庭、邻里、两性关系等这些每日重复的日常生活小事中摆脱资本主义异化。人在日常生活的重复烦杂下异化为机械重复的工作构件和生活角色,超越异化,然后又异化在这种超越本身之中。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