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遣器”小考 (首發) 付 强 上海三唐美術館 吳鎮烽先生編著的《商周青銅器銘文暨圖像集成》一書中收錄有一組“否叔”諸器,共有七件,包括尊一(《銘圖》11771),卣一(《銘圖》13299),觶一(《銘圖》10153),觚二(《銘圖》09804,09805)爵二(《銘圖》07682,07683)。這組銅器最早由張光裕先生著文披露[1],最近李春桃先生又作了細緻的討論,我們先把“否叔”諸器的銘文轉錄如下,再提出一些我們的看法。
這七件銅器銘文的全、簡不一,尊卣銘文應該是最全的。按照商周銅器組合的一般規律,尊卣應該是一組,爵觚觶為一組。“用遣母霝”,霝,張光裕先生認為有兩種解釋,一是作為名詞,可以理解成母的名字,二是讀為金文中習見的“霝終”之霝,訓為“善”。如採用第二種解釋,“用遣母霝”的意思是,母有善終,因以為遣。張先生認為,無論遣作何種解釋,這組銅器是否叔作的一套宗廟祭器,主要是為死去的母親隨葬用的,所以實可稱之為“遣器”。 否叔尊卣銘文 最近李春桃先生在《否叔諸器銘文解釋-兼談古人觀念中的祖先作祟現象》一文對否叔諸器進行了重新的考釋和解讀,認為“用遣母霝”的霝不是霝字,同意李學勤先生認為此字當考釋為“星”,讀為“眚”,訓為“災”。否弔(叔)獻彝,疾不巳(已),爲母宗彝則備,用遣母星。大意是否弔由於母親的鬼魂來作祟,害自己生病很久,因此作了銅器奉獻給母親,以遣送、遣逐母親鬼魂作祟所帶來的眚災。否叔諸器銘文反映的是西周時期人們的鬼神觀念,祖先作崇,移崇現象。認為張先生把此器和遣冊之遣相聯繫,並在此基礎上認為此組器物是“遣器”是不可信的。李先生認為金文中確實有一些用於為死者隨葬的器物,雖然沒有直接寫作遣器,但是卻有其他的表述,如鄭莊公之孫鼎銘文“其徙於下都”,曾侯丙缶銘文“硤之以長使”,都說將器物隨葬,供死者在另一個世界使用[2]。 經過上面的分析,我們看到李先生否定了張先生關於“否叔”諸器是“遣器”的看法,那麼青銅器中是否存在直接寫明用途是“遣”的遣器呢。我們認為有一件,《商周青銅器銘文暨圖像集成續編》中收錄了一件春秋晚期的皇鼎,編號為0192,有銘文五行二十二字,“公子皇擇其吉金自作,千歲之外我是以遣。”我們有曾有專門的文章對這件鼎銘進行過考釋, “千歲之外我是以遣”這句話的含義,相當於固始候古堆一號墓所出編鎛:百歲外,述(遂)以之。敬事天王鐘:江漢之陰陽,百歲之外,以之大行。上官登:台(以)為大(役)之從登。《詩經·唐風·葛生》:“夏之日,冬之夜,百歲之後,歸於其居。”所以“千歲之外” “百歲外”就相當於 “千歲之後”, “百歲之後”,是對死亡的諱稱。 固始候古堆一號墓所出編鎛銘文的最後一字,學者們爭論很大,趙世綱先生釋為“音”,吳鎮烽先生釋為“韶”,謝明文先生認為該字與“音”、“韶”字形皆不合,應該釋作“”或“”,董珊先生釋為“遣”[3]。 皇鼎銘文與固始候古堆一號墓所出編鎛銘文合觀,就明白董珊先生釋為“遣”是正確的,“遣”,《儀禮•既夕禮》“書遣于策”,鄭玄注:“遣,猶送也。”又“讀遣卒”,鄭玄注:“遣者,入壙之物。”所以這兩句銘文的意思就是千年之後,百年之後(也就是死後),就把這件鼎、鎛隨葬。 敬事天王鐘和上官登銘文中的“大行”和“大(役)”劉洪濤先生認為此處“行”字的意思應該跟上揭固始侯古堆編鎛銘文中的“遣”字相近也是隨葬的意思,《詩·秦風·無衣》“王于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毛傳:“行,往也。”但隨葬的這種往行跟一般的往行必竟還是有所不同的,它跟指人死的“大行”同樣是往而不返,所以才在“行”字之前也加一個“大”字。《小爾雅·廣名》:“死而復生謂之大蘇。”死而復生跟一般的蘇醒也有所不同,故在“蘇”字前也加一個“大”字,以示區別。“大役”的結構跟“大行”、“大蘇”相同,它們“大”字的用法也應該相同。因此,上官登的用途“大役”跟一般的使役應當是有所區別的[4]。 綜上,我們認為目前存世所著錄的青銅器中存在張光裕先生所稱呼的“遣器”,一件是皇鼎,一件是固始候古堆一號墓所出的編鎛。 [1]張光裕:《西周遣器新識-否叔尊銘之啟示》,《學齋學術論文二集》,藝文印書館,2004年,第163-176頁。 [2]李春桃:《否叔諸器銘文解釋-兼談古人觀念中的祖先作祟現象》,《商周青銅器與金文研究學術研討會論文集》,河南鄭州,2017年10月27日-29日,第180-198頁。 [3]謝明文:《固始候古堆一號墓所出編鎛補釋》,《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第四輯,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年,第109-111頁。謝明文:《候古堆一號墓編鎛“”字補釋》,《華夏考古》2016年第3期。 [4]付強:《皇鼎銘文考釋》,《西部考古》第十四輯,科學出版社,2017年8月,第57-59頁。 点击下载附件: 1868付 强:青銅“遣器”小考.doc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