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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里耶秦簡中所出現的“越人”，學術界對其身份有過很多討論，但是爭論亦不斷。目前學界大致存在兩種觀點：一是認為越人，就是人名。郭濤博士說道：“今結合嶽麓（伍）的記載‘謀以城邑反及道故塞徼外蠻夷來欲反城邑者’的語境來看，以城邑反者針對的是個人犯罪，且律文具有普遍性，‘越人’更可能是人名，而非族群名。並舉出證據加以說明。里耶秦簡牘9-8中的‘越人’就是陽陵逆都士五（伍）之名：‘卅三年四月辛醜朔丙午，司空騰敢言之：陽陵逆都士五（伍）越人有貲錢千三百卌四。越人戍洞庭郡，不智（知）何縣署。·今為錢校券一，上謁令洞庭尉，令越人署所縣責以受（授）陽陵司空，司空不名計，問何縣官計付署，計年為報，已訾其家，家貧弗能入，乃移戍所，報，署主責發。敢言之。四月戊申，陽陵守丞廚敢言之：寫上，謁報，署金布發，敢言之。∕儋手..... ’”Trenton（魏德偉）博士也認為湖北雲夢睡虎地77 號西漢墓的墓主人也叫“越人”，越人為人名的情況較為普遍，可能取的是“超越人”的意思。[1]二是越人應當是濮越等少數民族群體。王煥林先生認為故楚西南邊界，在今廣西境內，“越人”可能就是僑居於酉水中上游地區的西越之人。[2]馬怡先生也認為“越人”當是秦漢時期南方少數民族族群名。[3]林少平先生也贊同這種觀點，並給出了具體的理由。首先，“越人”作為人名並不能說明里耶秦簡也為人名。其次，“以城邑反”當同文獻常見的“據城反”。其三，秦漢表述某一人名時，通常在其前加上籍貫或身份。因此，“越人”當是指相對人群的越人，即有一幫越人據城邑反叛。[4] 為了更好地分析里耶秦簡中的“越人”身份，現將《里耶秦簡》（壹）（貳）中有關“越人”的簡文列出： （1）里士五（伍）越人〼9-1044 日□，隸妾孫行。〼9-1044背 [5] （2）卅三年四月辛丑朔丙午，司空騰敢言之：陽陵逆都士五（伍）越人有貲錢千三百卌四。越人戍洞庭郡，不智（知）何縣署。·今為錢校券一，上謁令洞庭尉，令越人署所縣責以受（授）陽陵司空，司空不名計，問何縣官計付署，計年為報，已訾其家，家貧弗能入，乃移戍所，報，署主責發。敢言之。四月戊申，陽陵守丞廚敢言之：寫上，謁報，署金布發，敢言之。∕儋手[6]。9-8 （3）廿六年六月癸醜，遷陵拔訊榬、蠻、衿口。鞫之。J1[12]10正 越人以城邑反，蠻、衿害弗智（知）口。J1[12]10背[7] 按：9-1044和9-8兩條簡文中的“越人”，明顯所指的是人名。9-1044簡中的“越人”應是“某里的士伍名叫越人”。9-8簡中的“越人”當是“陽陵逆都士伍名叫越人”。其中9-8中的簡文格式和《里耶秦簡》（貳）中的9-9簡、9-10簡、9-11簡和9-12簡幾乎完全相同。現列出簡9-10的具體簡文，以作比較。 “卅三年四月辛丑朔丙午，司空騰敢言之：陽陵叔作士五（伍）勝白有貲錢千三百卌四。勝白戍洞庭郡，不智（知）何縣署。·今為錢校券一，上謁令洞庭尉，令勝白署所縣責以受（授）陽陵司空，司空不名計，問何縣官計，年為報，已訾其家，家貧弗能入，乃移戍所，報，署主責發。敢言之。四月乙酉，陽陵守丞廚敢言之：寫上，謁報，署金布發，敢言之。∕儋手。”[8] 從里耶秦簡貳9-10簡中，可以準確地看出“勝白”為士伍名，故根據相同的書寫格式，也可以確定“越人”當是人名。 J1[12]10簡中的“越人”當是當是生活在今湖南一帶少數民族的稱呼，而非人名。首先，通過該條簡文，我們可以看到，官府並不是審判所謂的“越人”，而是審判“蠻、衿”等人[9]，因為他們在越人反時，不知情。其次，“城邑反”畢竟不是普通犯罪，僅靠一人之力又如何能及如何敢“城邑反”，因此，此處的“越人”定當時一群體的指稱。第三，今結合嶽麓（伍）的記載“謀以城邑反及道故塞徼外蠻夷來欲反城邑者”的語境來看，一般法律條文都具有普遍性，不太可能也做不到針對某個人而制定法律。因此，J1[12]10簡文中的“越人”當時指少數民族群體，而非人名。 通過以上的討論，我們可以發現，在里耶秦簡中出現的“越人”既有表示人名的，也有表示少數民族群體的。因此，我們認為不能把“越人”問題簡單化，要具體問題具體分析。不能認為某一條簡文中“越人”是人名，就全盤認為《里耶秦簡》中所有的“越人”都是指人名。也不能因為某條簡文中“越人”指的少數民族，就認為《里耶秦簡》中所有“越人”都是指少數民族。畢竟在秦漢時期，人們取名還是比較簡單的，並且重名現象也比較普遍，所以人名和少數民族名稱相同的情況應該還是有的。 [1] 武漢高校讀簡會：《嶽麓書院藏秦簡（伍）》研讀記錄（一），簡帛網，2018年6月21日，http://www.bsm.org.cn/show_article.php?id=3175。 [2] 王煥林：《里耶秦簡校詁》，簡帛網，2005年11月25日，http://www.bsm.org.cn/show_article.php?id=115。 [3] 馬怡：《里耶秦簡選校》（連載一），簡帛網，2005年11月14日，http://www.bsm.org.cn/show_article.php?id=86。 [4] 林少平：《里耶秦簡“越人”為人名欠妥》，簡帛網，2018年6月22日，http://www.bsm.org.cn/bbs/read.php?tid=4323&keyword=%D4%BD%C8%CB。 [5] 湖南省文物考古所編著：《里耶秦簡（貳）》（釋文），文物出版社，2017年，第40頁。 [6] 湖南省文物考古所編著：《里耶秦簡（貳）》（釋文），文物出版社，2017年，第4頁。 [7] 張春龍，龍京沙：《湘西里耶秦代簡牘選釋》，《中國歷史文物》2003年第1期。 [8] 湖南省文物考古所編著：《里耶秦簡（貳）》（釋文），文物出版社，2017年，第4頁。 [9] 當然關於榬、蠻、衿是人名還是族群也是有爭議。馬怡先生認為“榬蠻”，疑為人名。本簡簡影圖版在“蠻”字下有“、”號。“衿”，人名。《選釋》將“榬”、“蠻”、“衿”三字解釋為三人名，疑誤。王煥林先生認為此簡雖已殘斷（下半截尚不知所蹤），但其正、背面“蠻”“衿”二字之後均有重文符號，卻不容置疑。這足以說明，“蠻”“衿”二字必須連讀，否則無以成句。“蠻衿”指荊楚之民殆無疑問。顯然，“蠻衿”與典籍習用之“蠻荊”應視爲同音或音近的借用。 （編者按：本文收稿時間為2018年9月25日12：39。）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