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豢龙氏、御龙氏考论

http://www.newdu.com 2019-01-04 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 newdu 参加讨论

    
    
    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 
    
    郜丽梅 
    
      
    
    【提要】:豢龙氏、御龙氏是夏代“国族”研究中涉及的两个重要问题,其存在和源流,一直颇多争议。《左传》、《国语》等古典文献,记载了夏代豢龙氏、御龙氏的存在。经过对文献的整理和分析,可大致勾画出一直较为模糊的豢龙、御龙氏的姓氏、氏族渊源及其地望所在。同时参考考古发现中有关夏代“龙”遗存的资料,推证夏代豢龙、御龙氏存在的可能性。 
    
    【关键词】:豢龙氏  御龙氏  地望  龙遗存 
    
      
    
    夏代是由众多国族组成的早期国家,所谓“禹合诸侯于涂山,执玉帛者万国”。“当禹之时,天下万国。”夏代的国族有同姓和异姓之别。文献记载的与夏后氏同为姒姓的国族至少有十二个之多。除却夏后氏及其同姓国族,夏代还存在众多非娰姓的国族(包括夏后氏的与国或敌对国),即夏后氏的异姓国族。这些娰姓国族和非娰姓的国族(与国)共同构成了夏代国家的主体。当然,夏后氏及其同姓国族在夏王朝中占主体地位。然这些异姓国族亦是夏王朝的重要组成部分,对这些国族进行研究能推动夏代乃至夏文化的研究。豢龙氏、御龙氏即是夏代众多异姓国族中的两个重要的国族,本文试对二者进行氏族渊源梳理和地望考证,并结合考古发现来推测其存在。 
    
    一、豢龙氏 
    
    豢龙氏,董姓。其族源有二:一、出自黄帝氏族。《新唐书·宰相世系表》:“董氏出自姬姓,黄帝裔孙有飂叔安,生董父,舜赐姓董氏。”“董,出自己姓,黄帝之后。封国于飂,其君叔安者,有嫡子曰董父,学扰龙以事帝舜,赐姓曰董,为豢龙氏,其后有鬷夷氏。”只是《新唐书》把董氏与董姓混淆了。且此说所出较晚,其所依据已不可得知。二、出自颛顼氏族。《国语·郑语》言祝融八姓中有“董姓鬷夷、豢龙”。韦昭注:“董姓,己姓之别受氏为国者。有飂叔安之裔子曰董父,以扰龙服事帝舜,赐姓董,氏曰豢龙,封之鬷川,当夏之兴,别封鬷夷。”此董姓为祝融“八姓”之一,而祝融出自颛顼,所以飂国应是出自颛顼。然韦昭以为“八姓”中之董姓为己姓之别封,则或是把“董姓”与“董氏”混淆而言了。 
    
    帝舜时,飂叔安裔子董父因“实甚好龙,能求其耆欲以饮食之,龙多归之”,乃为帝舜扰龙畜龙,是舜赐其董姓,为豢龙氏,并封其于鬷川,其后或以地为氏,为鬷夷氏。然《国族·郑语》“董姓鬷夷、豢龙”之语,则是以为鬷夷、豢龙为二国族。杨伯峻亦赞同《国语》之鬷夷、豢龙为两个氏族之说。《左传》提及豢龙之后为鬷夷,或许只是说明鬷夷是豢龙的别封氏族之一,如姒姓之后分封除夏后氏之外还有其它许多氏族存在,只是夏后氏为姒姓的嫡系传承者而已。董姓亦复如是,豢龙氏直接继承之,之后还存在鬷夷之类的别封国族。所以《左传》与《国语》所言语义应相同。 
    
    豢龙氏在帝舜时地位显赫,然至夏代孔甲之时,却未能寻到豢龙氏,是《国语·郑语》以为“董姓鬷夷、豢龙,则夏灭之矣”。韦昭认为其“于孔甲前而灭矣。”若孔甲前豢龙氏被夏后氏灭掉,则与刘累却仍能“学扰龙于豢龙氏”相矛盾。竹添光鸿以为孔甲时鬷夷、豢龙既灭,但其遗族尚存,“刘累之学,或从其遗族,而授其术也”。然刘累又“学扰龙于豢龙氏”,是豢龙氏或未灭国。章太炎认为韦昭之言错误,以为《潜夫论·志氏姓》中的“豢龙逢”即“关龙逢”,夏桀杀逢,其国亦随之而亡。并以为《左传》所说“孔甲未获豢龙氏”,只是由于其子孙忘业之故。是孔甲之前,豢龙氏并未亡国。孔甲时寻不到豢龙之人,或是由于豢龙氏子孙“不务正业”而致,或是由于其已衰落,后官职为刘累取代,地位亦渐衰退,至夏末,夏桀暴虐,其国君豢龙逢谏,夏桀杀之,豢龙氏始亡国。 
    
    豢龙氏之居,先秦史籍未载。《太平寰宇记》卷7:“豢龙城在(临颍)县西四十里,即今豢龙氏之邑也。昔董父实甚好龙……舜赐氏曰豢龙。”《水经注释·颍水》卷23:“《名胜志》引《水经注》曰:‘颍水又东迳豢龙城,即古豢龙氏之邑也。城西有拒陵冈,今本无之。’” 又《大清一统志》卷172:“御龙城在临颍县北十五里,亦名豢龙城。”或是豢龙氏居地在今临颍县。然郑杰祥依据卜辞“龙”方之记载,以为其即为豢龙氏,其地在今山西闻喜县。仅以“龙”方在山西,就断定豢龙氏亦在此处,因此,其说存疑。 
    
    要之,豢龙氏出自于颛顼,兴起于飂叔安,帝舜时被封为豢龙氏,大概至夏末亡国。 
    
    至于鬷夷,史无具载。韦昭以为其亦为孔甲所灭。然又有三鬷乃鬷夷之余族之说(详见后文)。三鬷,夏桀时显,若其果为鬷夷之后,则鬷夷至夏末仍存在。三鬷之“三”或为概数,其以鬷为名,或许说明鬷夷后世分化为众多小国族。到春秋时,鲁国尚有鬷氏。《左传·襄公十九年》:“齐侯娶于鲁,曰颜懿姬,无子。其侄鬷声姬生光,以为大子。”杜《解》:“兄子曰‘侄’。颜、鬷皆二姬母姓,因以为号。”此鬷氏或为三鬷之后,如是,则汤伐三鬷并未灭掉其族,其遗族一直延续至春秋。 
    
    鬷夷之所在,或是依据地名、水名而来。《左传》曰“封诸鬷川”,杜预注:“鬷水上夷,皆董姓。”然鬷川、鬷水无所考。其所居或是三鬷之所在。《孔传》:“三鬷,国名,今定陶也。”《水经注·济水一》:“又东过定陶县南”,郦道元注:“(定陶)县,故三鬷国也。汤追桀,伐三鬷,即此。周武王封弟振铎之邑,故曹国也。”“古曹国,今定陶县西,古陶城是,是曹国在定陶境……又县北十五里有山,山有三鬷亭。”即今山东定陶县北。三原一雄认为:“三或即大戎,也即犬戎。”其非明矣。若“这个‘三鬷’如可移解鬷夷,则鬷夷在今山东西南部的定陶县”。王迅以为位于此地的安邱堌堆类型岳石文化可能为其遗存。杨升南、刘起于、朱彦民亦以为三鬷乃鬷夷之后,然三人均以为鬷夷、三鬷居地在河南唐河县。 
    
    河南唐河县乃鬷夷之先飂叔安之居。《左传》杜注:“飂,古国也。叔安,其君名。”洪亮吉《春秋左传诂》:“按杜注,飂,古国也。今考〈说文〉鄝,地名。鄝当即蓼国,飂、鄝、蓼古字通用。”《左传·桓公十一年》:“郧人军于蒲骚,将与随、绞、州、蓼伐楚师。”杜预注:“蓼国,今义阳棘阳县东南湖阳城。”《汉书·地理志》卷28:“(南阳郡)湖阳(县),故廖国也。”《春秋地名考略》卷13:“蓼国,今义阳县东南湖阳城,卽古飂国”,湖阳城在今河南唐河县南六十六里湖阳镇。此或即飂国、豢龙氏之所在。《左传·文公五年》亦有:“冬,楚子燮灭蓼。”杜预注:“蓼国,今安丰蓼县。”此其地在今河南固始县东北,此蓼乃皋陶后所居。 
    
    杨升南考证三鬷与“封诸鬷川”的董姓鬷夷豢龙氏有关,地在今河南南阳地区唐河县一带。以为南阳地区本是夏人长期经营的故地,三鬷国与夏王朝关系密切,夏桀欲借此为最后的凭依。刘起釪在认可三鬷即鬷夷之后的基础上,认为文献记载廖国即飂国,“是即鬷夷之国,地在河南唐县即今唐河县之南,在今通行的地图出版社出版的中国地图上,犹可见唐河县之南有湖阳镇,即是古鬷夷之所在,而朡即鬷,那么也就是三朡之所在。”朱彦民论证:“夏桀败于今豫东境内开封之鸣条,应该往西或南或北而逃,唯独不能向东逃亡;如果三鬷在今山东定陶一带。则在商汤领土之内,夏桀的逃亡,绝不可能荒唐到自投敌人的落(罗)网之中。所以三鬷的地望不可能在殷商腹地的山东定陶之境可知也。”顾、杨、刘、朱四人所言均有其合理性。然文献明确记载三鬷在山东定陶县,这也是我们所不能否认的。杨、刘之说则把鬷夷与豢龙看作同一个国族而论。然我们若考虑到上古国族经常迁徙之特性,此问题即可明了。是杜金鹏以为,文献屡言汤伐三鬷而俘其宝玉,则三鬷必富有玉产,然自古无闻定陶一代生产玉石,是三鬷不当在定陶东,或当在今南阳、唐河一带,定陶东之三鬷,或系伐而迁之者。然或可这样解释,鬷夷、三鬷或初居定陶,商汤伐三鬷之前,三鬷已经迁至其老本营河南唐河县。 
    
    二、御龙氏 
    
    御龙氏乃陶唐氏之后。《左传·襄公二十四年》宣子曰:“昔匄之祖,自虞以上为陶唐氏,在夏为御龙氏,在商为豕韦氏,在周为唐杜氏,晋主夏盟为范氏。”是御龙氏之渊源明矣。然刘累与豕韦氏之关系,古来争论不休。唐杜氏亦有争论。 
    
    《左传·昭公二十九年》:“有陶唐氏既衰,其后有刘累,学扰龙于豢龙氏,以事孔甲,能饮食之,夏后嘉之,赐氏曰御龙。以更豕韦之后。龙一雌死,濳醢以食夏后。夏后飨之,既而使求之。惧而迁于鲁县,范氏其后也。”此言刘累学扰龙于豢龙氏,则又代替豕韦御龙。杜预注:“以刘累代彭姓之豕韦,累寻迁鲁县,豕韦复国至商而灭,累之后世复承其国,为豕韦氏。”是后世多以此作为解释该句之基础。孔颖达《疏》曰:“〈正义〉曰:‘〈传〉言以更豕韦之后,则豕韦是旧国,废其君以刘累代之。’〈郑语〉云:‘祝融之后八姓,大彭、豕韦为商伯矣。又云彭姓,彭祖、豕韦则商灭之矣。’如彼文豕韦之国至商乃灭,于夏王孔甲之时,彭姓豕韦未全灭也。下文云刘累惧而迁于鲁县,明是累迁之后,豕韦复国,至商乃灭耳。”《春秋左传诂》引贾逵语:“刘累之后至商不绝祀,以代豕韦之后,祝融之后封于豕韦,殷武丁灭之,以刘累之后代之。”是说彭姓豕韦氏在孔甲时灭国,刘累承袭了豕韦氏之国族名,后刘累迁至鲁县,彭姓豕韦又复其国,到商代又灭国,刘累之后世又代替了彭姓的豕韦氏。然豕韦在夏末时实力强大,所以其在夏代绝无被代替或是灭国的道理,详见豕韦氏之辨。至于说豕韦在商代被刘累所替,可能性也极小。徐旭生先生也认为:夏时“豕韦并未亡国,何能就替代豕韦的后人?在商代,豕韦强大称伯,刘累后人何以就能混称豕韦氏?杜预无法解释,就绕着弯说:‘以刘累代彭姓之豕韦。累寻迁鲁县,豕韦复国,至商而灭。累之后世复承其国为豕韦氏。’……夏后赐刘累氏叫作御龙,不管他迁于鲁县,或又得豕韦氏的故土,均当称御龙氏,不应称豕韦氏”。如此解释较为合理。  
    
    刘累因何要代替豕韦而为御龙氏,《潜夫论·志氏姓》之说或可提供些许线索。《潜夫论·志氏姓》云:“朡夷、彭姓豕韦,皆能驯龙者也。”“鬷’、‘朡’,形近相通,读音亦同,仅字体不同而已。以为豕韦也会豢龙之术。鬷夷、豕韦皆为祝融之后,鬷夷会豢龙之术,豕韦或可学于鬷夷,也习得豢龙之术,在鬷夷衰落或是不“官修其方”时代替其职官来为夏后氏豢龙。豢龙、御龙本为官职,“豢、御,养也。豢龙,官名,官有世功,则以官名”。为官如果能忠于职守,建立功劳,则可以官赐氏。所以豢龙、御龙本具有两层含义。刘累代替豕韦,或许只是代替了豕韦之豢龙氏之职官。后来刘累迁鲁县之后,只是失掉了其为御龙氏职官的职位。而后有关刘累后代在商代复代豕韦之说,则只有可能是豕韦在商武丁时期亡国后,刘累之后承袭了豕韦之族号。但如徐旭生先生所言,此种可能性极小。豕韦在商以后已经不存在,所以,即使是刘累之后代替了豕韦,也只能是在豕韦灭国后,承袭了豕韦氏的国族名,而非成为豕韦氏之国君而完全取代了豕韦氏。 
    
    周代,范宣子之祖,也即刘累之后为“唐杜氏”。然唐杜氏有二说:一,唐杜氏之“唐”与“杜”应分开,为两个国族。杜氏注:“唐、杜,二国名。殷末,豕韦国于唐。周成王灭唐,迁之于杜,为杜伯,杜伯之子隰叔奔晋,四世及士会食邑于范氏,杜,今京兆杜县。”唐、杜是前后承袭的两个国族。《左传·昭公元年》:“迁实沈于大夏,主参。唐人是因,以服事夏商。”杜注:“唐人,若刘累之等,累迁鲁县,此在大夏。”《国语》韦昭注也云:“周,武王之世,唐、杜,二国名。豕韦自商之末改国于唐,周成王灭唐而封弟唐叔虞,迁唐于杜,谓之杜伯。”此豕韦应该是刘累之后。刘累后世迁居鲁县,至商代豕韦之后,在商末迁至唐,国改为唐,后被周成王灭掉,迁其遗民至杜,称之为杜伯。刘累非代豕韦,上文已言明,然刘累迁鲁县,何以又居唐,此已不可得知。而《孔疏》引贾逵《国语》注云:“武王封尧后为唐、杜二国。”是说唐、杜虽为两个不同国族,然二者并存,非灭唐迁杜也。二,唐杜应该为一个国族。孙诒让认为:“杜说刘累子孙既居鲁县,又别居大夏,鲁县之裔后代豕韦,大夏之裔即为唐,唐为成王所灭,乃迁于杜,是则唐与杜各自为国,咸非鲁县之胄,即不得云豕韦国于唐、杜,两注义实自相牾……杜义自本韦昭《国语》注,韦则又因昭元年《传》成王灭唐之文而迁就其说。贾说‘武王封尧后于唐者’,即隐据《王会》之唐公二国并封,于理虽可通,然既分为二国,则唐自为唐,杜自为杜,宣子为杜伯之后,自述家世,但数杜氏足矣,何必更援唐耶。今以《左传》、《周书》诸文参互校绎,乃知成王所灭以封叔虞者,自为晋阳之唐,刘累之后所封者,自为杜县之唐杜,窃意杜本唐之别名,若楚之亦言荆也。絫言之楚曰荆楚,故唐亦曰唐杜是也。”若唐杜为一,则刘累之后所封为杜县之唐杜,而非居大夏。其地在今陕西西安市东南,长安县东北有杜陵,盖即唐杜故国。  
    
    《陕西通志》卷3“杜”:“夏世侯伯,汉杜阳县地。”即杜为夏之国族,然杜(唐杜)乃刘累后世在周代的存在,因此此说不确。 
    
    御龙氏地望,孔甲封刘累之前,刘累或居于缑氏县。《史记正义》引《括地志》云:“刘累故城在洛州缑氏县南五十五里,乃刘累之故地也。”后孔甲求食龙不得,刘累害怕,于孔甲七年迁于鲁县。杜预注:“鲁县,今鲁阳也。”《日讲春秋解义》卷56:“今河南鲁山县东北有鲁阳故城。”班固曰:南阳鲁阳“有鲁山。古鲁县,御龙氏所迁。”鲁山县亦即今河南鲁山县。《大清一统志》卷174:“豢龙城,在宝丰县东南五十里,古豢龙氏所国也。《寰宇记》在龙兴县东南五十里。《九域志》宝丰县有豢龙城。”龙兴县即今河南宝丰县,在今鲁山县东北。此言豢龙城,是把豢龙氏与御龙氏混淆了。杜预以为刘累之后又至唐,也即大夏,杜注:“大夏,今晋阳县。”《史记·晋世家》有“封叔虞于唐”,张守节《正义》引《括地志》云:“故唐城在绛州翼城县西二十里,即尧裔子所封。”顾炎武《左传杜解补正》(卷下)也以为在翼城:“晋之始见春秋其都在翼今平阳府翼城县也,……窃疑唐叔之封以至侯缗之灭并在于翼。”按顾炎武所言,唐在翼城说较为合理。但据孙诒让所考,刘累之后并未曾居唐,而是迁于杜,杜,“今京兆杜县。”所以刘累之后所居应是杜县。 
    
    总之,御龙氏出自于陶唐氏,其后刘累在夏代被封为御龙氏,以其官职而封其国族名。在商是否有豕韦氏之称不能确定,在周为唐杜氏,被封于西安杜县。豢龙、御龙氏为两个国族,其官职可能为水官。作为官名,豢龙、御龙为同一职官,而在夏代前后交替任职者则是出自两个姓氏不同的国族。 
    
    《左传·昭公二十九年》晋太史蔡墨曰:“古者畜龙,故国有豢龙氏,有御龙氏。”疏:“服虔曰,豢,养也,谷食曰豢。御,亦养也,养马曰圉。〈礼〉养犬豕曰豢,知其以谷养,盖龙亦食谷也。御与圉同,言养龙犹养马,故称御。”《管子》书皆以圉为御。《太平御览》卷82引《史记》曰:“昔夏后启筮,乘龙以登于天。”《山海经·海外西经》:“大乐之野,夏后启于此儛九代,乘两龙,云盖三层。”董增龄曰:“则夏初本有御龙之法,故以此名赐刘累也。”知豢龙或是御龙有使夏后氏乘龙之义。《艺文类聚》卷96引《括地志》云:“禹诛防风氏,夏后德盛,二龙降之,禹使范氏御之以行。经南方,防风神见禹,怒射之,有迅雷二龙升去,神惧,以刃自贯其心而死。”《国语·郑语》:“夏之衰也,褒人之神化为二龙以同于王庭,而言曰余褒之二君也。夏后卜杀之。”禹时,夏后氏方兴,二龙降之;及夏后氏衰,褒君化为龙,而夏后卜杀之,故龙似乎关乎夏后氏之兴衰。但到了夏末,刘累竟然把死去的龙给孔甲食用,而夏后氏竟然卜杀化为龙的褒君,可以推测龙本身的地位已经下降。蔡墨又言:“夫物物有其官,官修其方,朝夕思之。一日失职,则死及之。”此言及如何为官,蔡墨在此所言豢龙、御龙则应是官职。(元)胡一桂《周易启蒙翼传》下篇:“龙,水物也,水官弃矣,故龙不生得。”御龙之官职为水官,此关系到农业生产,则豢龙、御龙又有维护农业生产之目的,所以豢龙、御龙在夏代应该占有很重要的地位。 
    
    目前考古发现的夏代时期的龙遗存也很多。1999年秋冬之际,北京大学考古文博院,郑州市文物考古研究所联合对新砦遗址进行了发掘,在T1H24灰坑中出土一件残缺的陶器盖,该器盖上刻有纹饰,李丽娜、朱乃诚先生认为其纹饰为龙纹,处于新砦遗址二期晚段,属于夏代早期。1963年在二里头遗址V区1号宫殿南出土一件陶片,外壁龙形纹有两条,“一条线条纤细流畅,已残缺,周围起鳞纹,巨眼,有利爪”。其相对年代为二里头文化三期。等等。这些龙遗存的发现,都说明了夏代与龙之间的密切关系。在这些龙遗存当中,最引人注意的就是大型绿松石龙形器的发现。 
    
    2002年春,在清理二里头遗址3号基址南院的墓葬时,在3号墓(02VM3)发现了1件大型绿松石龙形器。该器置于墓主人骨架之上, 由肩部至髋骨处。龙头朝西北,尾向东南,很可能是被斜放在墓主右臂之上而呈拥揽状。龙为巨头,蜷尾,龙身起伏有致,色彩绚丽。龙头置于由绿松石片粘嵌而成的近梯形托座上,托座长13.6~15.6、宽11厘米。龙头较托座微隆起,略呈浅浮雕状,为扁圆形巨首,吻部略突出。以三节实心半圆形的青、白玉柱组成额面中脊和鼻梁,绿松石质地蒜头状鼻端硕大醒目。眼为梭形,以顶面弧凸的圆饼形白玉为睛。龙身长64.5厘米,中部最宽处4厘米。龙身略呈波状起伏,中部出脊线,外缘立面粘嵌一排绿松石片。象征鳞纹的菱形主纹连续分布于全身,由颈至尾至少十二个单元。龙身近尾部渐变为圆弧隆起,尾尖内卷,跃然欲生。整个绿松石龙形器由2000余片各种形状的绿松石片组合而成,每片绿松石片的大小仅有0.12厘米~0.19 厘米,厚仅0.11厘米左右。距绿松石龙尾端3.6厘米处发现1件绿松石条形饰,其由几何形和连续的似勾云纹的图案组合而成。由龙首至条形饰总长70.2厘米。 
    
    在3号基址院内发现的中型墓葬,时代为二里头文化二期。其中02VM3,是近长方形墓穴土坑墓,墓葬口长2.24 米, 北部宽1.11 米,南部宽度不明,残深0.5米~0.6米。墓底散见零星朱砂,墓主人为一成年男性,年龄在30~35之间。随葬品除铜铃和绿松石龙形器之外。还有鸟首玉饰1件,位于墓主头部东侧偏北。一组3件斗笠状白陶器,顶部圆孔处各有一穿孔绿松石石珠。这三件白陶器位于墓主头骨上方,呈“品”字形排列,其中2件顶面朝上,可能为头饰或冠饰组件。此外墓内四周还有种类和数量较多的漆器,陶器共有10余件,皆被打碎,大部分置于墓葬近东壁处。位于墓主人颈部的穿孔海贝数量超过90枚,2枚较大的穿孔绿松石石珠位于墓主人头骨近旁。该墓的随葬品非常丰富,但与二里头遗址已发现的以随葬青铜器、大型玉器为特征的贵族墓葬相比,02VM3显然属于随葬品丰富的中下等贵族墓,墓主人极有可能不属于王族成员。 
    
    二里头遗址02VM3墓葬中的铜铃位于墓主腰部,铃内带有玉质铃舌,置于绿松石龙身之上。“在二里头遗址出绿松石铜牌饰的81VM4、84V IM11、87V IM57三座墓中, 都出有铜铃, 证实铜铃与绿松石龙形器及绿松石铜牌饰确是配伍使用的。”绿松石龙形器或许是“龙”的象征,而铜铃则有可能是御龙使用的工具,这为夏代御龙的存在提供了可能性。该墓位置接近于3号基址的中轴线,且随葬有大型绿松石龙形器,这在二里头遗址墓葬中是独一无二的,使其地位显得十分特殊。正如杜金鹏先生所言:“M3主人死后不能归葬族墓地,但是享受一套比较高级的随葬品,似乎表明了既贵又贱的特殊身份。尤其是虽不具备使用青铜礼器(以铜爵为核心的容器)的高贵身份,但是拥有铜铃,更持有龙牌,说明这些高级物品在墓中的存在,大概不是因为死者的贵族身份,而更可能是因为其生前的职位。”而这个职位或许就是“御龙”之职,这种特殊的官职才显示了其地位的特殊。 
    
    由夏代“龙”遗存的发现,我们可以推测豢龙、御龙在夏代的存在是有其根据的。尤其是通过对豢龙、御龙氏的族氏源流及其地望的考察,我们相信,在夏代众多的国族之中,豢龙、御龙氏不仅存在,而且在其晚期还相当强大,以至于商之灭夏,必先攻伐曾经“豢龙”的豕韦。而夏代“龙”遗存的发现又从考古学的角度为夏代豢龙、御龙氏的存在提供了佐证。 
    
    事实上,通过对文献的梳理可知,夏代正是由豢龙、御龙氏这样众多的处于不同社会发展阶段的国族构成的政治实体。因此,不惟夏后氏及其同姓国族是夏文化的创造者,那些重要的异姓国族,例如昆吾、豕韦、顾、有鬲氏、有虞氏、有仍氏、有缗氏、薛、商族(先商时期)等等都是夏文化的主要创造者,而这些国族许多都不在当前考古界所划定的夏文化圈之内。可见,对夏代国族的具体研究,有利于推进对夏代国家性质及夏文化等等的深入。 
    
    (原文载于《早期夏文化与先商文化研究论文集》)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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