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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一体多元：美国“康村”武术在理解、解码与编码中形成的文化模式 中华武术在康村的表现似乎支离破碎，但是，如果我们并非执着于对特性的分析讨论，而是给予康村武术文化整体的关照，那么我们将发现中华武术在美国社会的被编码已然形成了自己的品格和行为模式——一个关于中华武术的文化、技击与健康的“一体多元”文化模式。在深入地解读这一文化模式之前，我们还需要做一些必要的理论铺垫。 文化模式是一种文化中的文化特质或文化丛按一定的内部关系构成的被一个社会成员普遍接受的文化结构。对文化整体的理解在人类学中有着悠久的历史，马林诺夫斯基通过对原始人生活的整体描绘开启了现代民族学研究的新途，本尼迪克特的“文化模式”理论的核心即是将文化看作是一个整体进行理解。事实上，任何文化都是按照一定的逻辑编码之后呈现的结果。不同文化之间相互作用意义的实现与共识的达成，有赖于建立在读解基础之上的解码与编码。一个外来的物件（产品也好，观念也好）必须受到当地文化规则的检验，与后者相容便被接受，否则就要被修改，乃至被摒弃。从中国传播到美国，武术很自然的要受到美国社会文化规则的解码与编码，以满足美国当地人的日常生活需要。中华武术正是在与“他者”的交往中才获得了意义并彰显了自身的价值。上述关于康村武术的几则田野材料，反映出了美国本土文化对这一外来事物的作用方式。理解这一点至关重要，这是尝试从一个文化内部来理解中华传统文化国际化传播与适应问题的开始。 在美国康村社会中，中华武术被依据一定的文化目的对有用的文化特质进行选择、吸收、创造、积累、沉淀，对一些不可用的文化特质进行舍弃，最终形成相对稳定的美国康村武术文化形态，这就成为了编码之后的文化模式。美国康村武术的从业者大多数是美国本地人，服务对象也是如此，它已然是美国人赋予其生命的一种文化。文化是永恒的主题，在康奈尔大学，武术被TJ教授作为中国文化史来授课。透过武术，中国人的儒释道传统哲学、有关的思维逻辑、不同时代的社会历史背景与特征、相关的文学、神话与宗教等内容被串联起来传递给学生。科林在“城市健康俱乐部”中的实践紧密围绕技击来进行，所传授的一招一式都是格斗性的，这恰恰成了康村武术的典型代表形态之一。然而，无论是拳拳到肉的技击格斗锻炼，还是太极与气功的修习，他们始终都是围绕着身体健康而进行的，是当地社区健康体系的重要内容。事实上，这种文化模式透露出的正是美国康村人对武术的特色、审美以及价值取向的读解与接受。 正像本尼迪厄特所指出的，“一种文化就像是一个人，是思想与行为的一个或多或少贯一的模式。”这种美国康村的武术文化模式是在美国社会特定的历史发展过程中形成的。因此，一方面，它反映出源自盎格鲁撒克逊传统的美国文化对中国文明的理解、吸收与融合；另一方面，也展示出美国人对中华武术的价值取向。基于当地人在美国社会文化风俗中对武术文化做出的自我选择，中华武术文化在美国形成了区别于其它民族武技文化的不同文化意趣。不言而喻，不同价值取向带来的文化变迁与整合正是推动武术在美国演进的推动力。领悟美国武术文化，理解武术文化在美国解码与编码的途径，以及如何借以不同的形式表达它们自身，也能够从一个侧面帮助我们更深入的理解美国社会与人民。 4.相异实用得奖，舞蹈化样式受罚：美国本土社会对中华武术普适性的接受与个性的不解 相异实用得奖，舞蹈化样式受罚，是中华武术在美国康村传播所展示出的一大规律性现象。它反映出美国本土文化对中华武术的作用方式以及他们对中华武术中的普适性价值的认同与独特个性的困惑不解。 田野调查发现，太极拳、八卦掌气功、咏春与截拳道受到了当地文化的高度接受与认同。中华武术的这几个分支极具中华传统哲学内涵——太极拳本身就有“哲拳”之誉，气功是建立在“气”论与经络学说之上的身体修炼术，由咏春而成的截拳道则被李小龙灌入了丰富的中国哲学内涵。这些恰恰是与西方文化有着截然不同的符号标识。不但如此，太极拳、八卦掌气功更是因能够在提高身体健康方面发挥实用价值，才取得了美国民众的广泛认可。太极拳的成功更是与其在当地健康系统中的作用密切相关——太极拳被美国权威机构批准为健康改善方面的医方。美国本土大量科学家对太极拳的医疗实证研究也证实了这一点。截拳道则是具备强烈的格斗实用特性。这一现象正反映出中华武术在美国被接受的“相异实用得奖”规律。中华武术所凸显的相应文化特性与价值是具备普适性与国际性的，它们提高了中华武术在美国本土的威望，使之受到了当地文化规则的“奖赏”。 康村人对舞蹈化竞技武术套路的评价让我颇感意外。受访的几个俱乐部中的人普遍认为，“将竞技武术套路划入舞蹈的范畴似乎更合适些”。他们往往都是摇摇头肯定的告诉笔者说，“那不是武术”。蔡龙云先生曾指出，中华武术是沿着“击”与“武”两个方面发展的。舞蹈化了的武术套路是具有民族特性的武术技艺化的文化表现形式。然而，在康村，这一构成中华武术文化重要内容的结构性存在却是难以获得当地人理解的。尽管竞技武术套路在康奈尔大学的俱乐部中有一定的追随者，但美国当地人对看上去似乎偏离了武术技击的套路并非十分欣赏。竞技武术套路并没有吸引康村人的眼球。 舞蹈化的竞技武术套路在康村遭遇到的误解与排斥或许可以说明三点：第一，对于美国人来说，他们更愿意接受武术健身、格斗、文化的一面。康村中的太极拳、八卦掌气功、截拳道的文化特性与健身防身功效对此起到了积极的作用。第二，这或许能够从一个侧面找到了中国官方大力在国际上推广竞技武术套路多年却收效平平，而民间武术润物无声却全球遍地开花的原因所在。康村当地人对看上去舞蹈化了的竞技武术套路并没有多少认同。不过，美国社会的包容与多元，也使竞技武术套路找到了一丝生存空间。即使面临着当地人诸多不解与舆论压力，康奈尔大学武术俱乐部中的同学们仍旧坚持努力诠释与传播着武术的艺术内涵。第三，武术国际化传播对西方人的实际需求与审美接受了解的并不够，暴露出武术对外传播存在一定的想当然的盲目。 中华武术西传美国，其中能够与美国本土文化发生关联并引起当地民众兴趣的是具备实用功能与价值的并带有中国原创传统的那部分内容，而被我们推崇有加的“舞”的部分则受到疏远与排斥。这不得不说是中华武术国际传播中的文化尴尬。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