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月番与倍番：基层官府分派色役的管理方式 前面谈及10日或15日役期都是月番内役期。月番在唐前期色役中非常普遍，如《唐六典》中谈到三卫：“五百里内五番，一千里内七番，一千里外八番，各一月上；三千里外九番，各倍其月。”勋官也都是“各一月上”，说明三卫、勋官都存在月番。类似还有乐人及音声人，“关外诸州者分为六番，关内五番，京兆府四番，并一月上；一千五百里外，两番并上”。番户和杂户亦为“番皆一月”。(52)须提及的是，月番中还伴随“各倍其月”和“两番并上”，这属于倍番，即将两个月番合起来上。当然，也有三个月合上，属于再倍番。如唐开耀二年(682)宁戎驿长康才艺牒称，“才艺从去年正月一日，至其年七月以前，每番各欠五人，于州陈诉。为上件人等并是阙官白直，符下配充驿丁填数，准计人别三番合上”。(53)这里“人别三番合上”就属于再倍番。 有些色役虽未直接标明为月番或倍番，但实际官府也是按此方式派役，文、武散官就比较典型。关于文散官，《唐六典》云：“其应当番四十五日……经两番已上，听简入选；不第者依番，多不过六也”。武散官则“五百里内四番，一千里内五番，二千里内六番，二千五百里内七番，三千里内八番，各一季上”。(54)上述文散官没有分番记载，且“应当番四十五日”与武散官“各一季上”相差一倍。然而，《新唐书》却称武散官“输资如文散官”。(55)既然同为散官，不役纳资又一样，按理上番役期也应相同。事实上的确如此。文、武散官服役时间实际相同，只是对上番的表述不同而已。武散官一般500里内分4番，则一年内的役期为3个月，但这3个月不是分为3个单月番来上，而是采取“各一季上”的再倍番形式。虽然是3个月番合上，但不是服3个月90天，因为月番是官府派役的时间段，实际服役中还存在具体役期。从文散官“应当番四十五日”来看，是15日役期。故武散官是将3个月番内的3个15日役期合上，和文散官一样都是服45天役。可见，文、武散官分番都存在月番与倍番相间的派役过程。 月番与倍番是唐前期官府层面的派役形式。之所以选择以“月”为基础番期，首先有文化传统的因素。在中国古代，“月”作为一个天然时间单位，很早就被用于安排劳动生产和国家事务管理中，如《礼记》中有《月令》、民间农事安排则有《四民月令》。月令就是按月行令，顺天应人，遵循自然节律安排农事和政事。在派役方面，中国古代也早有以月为单位轮流派役的传统，如汉代的“月为更卒”，(56)更就是轮流服役。故唐前期官府基于“月番”管理色役并非偶然。其次，从具体实践角度看，唐前期中央和地方政府安排色役人轮番服役，本身是一个复杂工程，受到行政条件和效率制约。从吐鲁番文书中能够发现，色役征派安排多在服役年之前就已完成。如文书中有征派诸烽烽子的记载，虽然属于蒲昌军府征派，但并不限于卫士，也有白丁、行客甚至中男。如《唐开元二年五月十九日蒲昌府索才牒为来月当上番、改补、请替申州处分事》中，就包括达匪烽长探白丁车方平、挎谷烽长探柳中县白丁曹感达，故它不仅是府兵之役，也是百姓的烽子之役。文书称“检案内上件人等，并合来月当上”，说明车方平、曹感达是按月当番，来月当上则为六月番。那么这个安排月番的“案”是何时形成的呢？开元二年(714)闰二月九日，蒲昌府折冲都尉王温玉的判词称“牒所由依前知，还依年前所配上”，(57)依照年前所配进行番上，说明上番人员及顺序在上一年就已安排妥当，“检案内”也透露出在前一年已经形成上番文案。由此可见，色役基本派役时间段为月，但总体派役以年为周期。在年和月之间，可能半年还有调整。如前述唐开耀二年宁戎驿长康才艺牒称“从去年正月一日，至其年七月以前，每番各欠五人，于州陈诉”。(58)这种驿丁调整应与唐地方官府在一定时间内的行政统计有关。如在新获吐鲁番出土文献中，西州史某申牒就是对长安三年(703)七月一日至十二月卅日以前，军粮破除、见在情况进行统计。(59)色役以一年为单位形成文案以及以半年为单位的重新调整，并非色役派役复杂之处，最难当属色役人临时出现各种变化，如遭父母亡服丧、身死、没落、改替等。在这种情况下，基层就必须临时对已有上番人员进行调整，并申报上一级官府批准。时间段的选择需要考虑效率和行政承受能力，安排时间如果过长，比如几个月，会很难应对临时变化；但如果时间段比较短，政府一时又难以完成申牒、审批等行政过程，故从现存吐鲁番文书来看，基本派役单位还是以月为主。如日本宁乐美术馆藏《唐开元二年五月十九日蒲昌府索才牒为来月当上番、改补、请替申州处分事》、《唐蒲昌府来月应当番名簿》等，(60)大谷文书亦有“六人来月一日，方亭戍上”和“二人充来月一日，当上右果毅□”等，(61)都反映出按月番组织派役。 月番属于官府派役时间单位，而个体百姓在月番内服色役时间实际为10或15日。看似烦琐，实则官府在派役时就已经在月番内将色役人安排在不同役期中，像前述《唐阴安师等上番人名籍》，已分别将役人安排到“正月一日上番”和“正月十五日番”。又开耀二年宁戎驿驿长康才艺牒违番不到驿丁，罗列“第一番”、“第二番”和“第三番”违番不到驿丁，并在人名右侧标注乡名，像“昌”为宁昌乡，“大”为宁大乡，这说明宁戎驿作为色役服役单位也掌握每番具体上番之人。(62)由此亦能发现，官府在派役时已经将服役者安排到固定地点。如开元二年五月十九日，蒲昌府典索才申牒于西州，牒文中应上番人员前注有达匪、塞亭、胡麻泉、悬泉、上萨悍和挎谷等，并称“检案内上件人等，并合来月当上。其人等身死、倚□、没落、改补等色，其替事须申州处分，谨以牒举，□牒”。(63)上述地名都属于烽铺。从案内上件人并合来月当上看，这些人上番地点在案内已经固定。另外，从百姓到役时间还能发现，虽然官府按月派役，但百姓服色役时间则是根据役期。唐高宗时期白住德等到役名籍中有：“白住德、李愿守、周君贞。已上到，二月廿八日。汜才。同日，木匠王住欢到，汜才。”另有武周时期到役人名籍，“十四日到人易文绪(十五日不)……阚佑洛、严君胜(十五日不)”。(64)上述文书中，白住德等人二月廿八日到番，如果服役，应该是三月一日上番；易文绪等人十四日到番，尽管文中“十五日不”是否上番难以考究，但突出15日，说明正常也应该从16日开始服役。由此可见，唐前期色役按月番派役，但月番中再次分为不同时间段，以便于民众按时就役。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