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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类学与世界银行在中国的实践 从1981年世界银行向中国提供用于支持中国大学发展的第一笔贷款以来，截止2018年7月，世界银行累计向中国提供贷款超过500亿美元，支持了566个项目，其中有106个项目还在实施。中国的贷款总额在世行各借款国中名列第一。贷款项目涉及农业、交通、能源、环保、教育及其他诸多行业。2000年以来，笔者主持了与世界银行合作的一系列项目。农村项目涵盖江西、安徽、云南、广西、贵州、湖南、四川、甘肃、新疆和西藏等十几个省区，城市项目则以广州市以及广东省境内的几个主要城市为主。 人类学和世界银行在中国的实践有如下特点，笔者将结合亲身案例经验进行详细说明。 第一，现阶段应用实践的主要形式是评估和咨询。在评估咨询中，人类学家主要以外部顾问的身份参与世界银行和中国政府合作的项目，采用田野工作的方式，进行实地考察，提出调查报告和意见，为项目提供项目评估、检测和评价服务。有时人类学家也会提出发展计划书。评估/评价按照分类方式的不同，有多种分法。按照类型分，可以分为社会评估、环境评估和经济评估等等;按照项目实施阶段分，可以有预评估、中期评估和项目总体评价等。目前，所有的世界银行与中国政府的合作项目中，社会评估是项目整合的一部分。人类学家一般参与的是社会评估，目的是:(1)帮助贷款者在直接受项目影响的个人和群体的支持和积极参与下，规划和完成预定的项目。(2)帮助贷款者选择合适的项目实施地，确定项目主要的受益者和他们的需求。(3)综合考虑投资对区域内社会文化的潜在影响，确保投资获得社会效益，使项目规划能避免或将由项目的实施对当地社会的消耗和负面的影响降至最低。(4)建立参与评估的机构、组织和制度，提供一个增进项目投资者与利益相关者的交流、了解的信息平台，以增强参与和分享信息，从而更好地实现社会监测与社会评估。 案例一:世行贷款江西省农业现代化项目覆盖九江、上饶等4个地级市，24个县，5000个村，150万农民将直接或间接受益。项目主要目的是增加江西省内参与项目农民的收入，改善农业基础设施，促进农业全面发展。该项目总投资1．54亿美元，其中世行贷款1亿美元，约占总投资的55%。建设内容包括农田水利建设、改善农田生产和市场体系建设。三个子项目的规模为:水利子项目8500万美元，约占总投资的55%，覆盖60000公顷的现有灌区;改善农田生产子项目投资4600万美元，约占总投资的30%;市场体系开发子项目投资2200万美元，约占总投资的14%。 该项目在2001年进行社会预评估。人类学家此时要做的是:在项目准备过程中，为项目的重新规划提供合理建议或者提出一个适当的方案以减轻项目的实施对当地社会造成的消耗和负面影响。同时还关注普通农户的需求，包括他们如何设法使自己的需求得到满足，在项目实施时的优先需求是什么;还需关注因男女分工的不同而产生的受益的差别;还要对在项目影响区域内社会经济发展的优势和问题有一定的认识。 人类学评估小组此后对项目进行了全面评估，涉及到的相关利益群体有富裕户、贫困户、普通农户、乡村干部、民间组织、政府组织等。他们各自的需求与发展目标不同，可能参与的具体小项目不同，因而具体的解决与应对办法也就有所差异，比如贫困户最首要的目标是改变贫困状况，实际调查得知他们可能参与的项目是水利设施的建设、用水者协会、改善农田生产项目，那么在项目的具体操作中就会建议由龙头大户带动几户贫困户参与项目，组建灌区用水者协会，让农民知道水利系统怎样发挥作用、灌溉水怎样输送到每块农田、排水系统对渍水田的作用等等，从而更妥善地利用水资源。 人类学家最后妥善完成了评估任务，建议当地推广“公司+农户”模式，整合农产品市场网络、建立农业市场营销研究中心;完善农民协会、农民用水者协会、市场营销协会等组织;强化农民的自助意识;加强对受益人和项目实施小组的培训;重视和加强对项目的宣传;建立信息反馈系统;建立完善的项目监督机制;充分发挥地方行政组织的各种优势;重视民间精英人物的作用等等。评估小组还建议将少数民族问题进一步纳入考虑，除了资金上的扶持和政策上的倾斜之外，更重要的是帮助他们创造一种与现代市场相适应的文化契机，从而从总体上改变其保守的生计经验与行为方式。这个建议补充了原有项目计划的不足，得到了世界银行专家的好评。 第二，主要的方法论工具是基于参与发展理念的参与式快速评估方法(RPA)。参与发展是应用人类学实践的一个重要理念。它强调接受发展帮助的目标群体从始至终真正地参与到发展项目的决策、评估、实施、管理等每一个环节中。该理念也要求人类学家征求目标群体的意见和建议，结合对方的知识经验，培养起他们对发展的责任感，使他们充分认同并接受发展的决策与选择。只有当地人把发展当成是自己的承诺，并把所有外部的信息、技术及资金等方面的支持变成自己的发展动力，才能最大程度地实现发展的目标。至于参与式快速评估方法，是基于人类学田野调查方法发展起来的一种项目评估方法，可细分为两种:参与式乡村评估和参与式城市评估。具体可采用座谈会、画图、排序、入户访谈等多种手段。RPA不再局限于固定的调查程序和问卷，注重依据获取信息的情况而不断调整和完善调查程序和内容，考察调查信息所体现的差异性与矛盾性。该方法强调当地人的参与，鼓励被调查者自己来调查、分析和做出报告，双方借此更有效地交流信息、分享结果、进行反思。在笔者与世界银行的系列合作中，几乎所有社会评估项目都在参与式发展理念和RPA的操作方式下进行。其特点在于快速和灵活，但由于时间上比较短促，调查可能欠缺深度，也很难与调查对象建立起熟稔的伙伴关系，需要辅助使用人类学的传统调查方法，例如参与观察法等。但是，从上文所述的人类学与国际组织合作发展的历程来看，笔者认为其积极意义是毫无疑问的。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