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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余 论 我始终认为，在中国古代历史上，有一些“本为汉族后来又在少数民族地区生活并成为少数民族政权的上层人物”，“这类人物一般被称为‘胡化’的汉族历史人物”。由于这类人物的特殊经历以及所处的特殊环境，“他们对当时和历史上的民族关系有其独特的观察、感悟和认识，他们的民族关系思想是中国民族关系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需要我们进行认真探索和总结，以反映中国民族关系思想的全貌”。高欢就是“胡化”人物的代表。作为剖析“胡化”人物民族关系思想的样本，高欢再恰当不过了。对高欢民族关系思想的探讨，可以深化南北朝时期民族关系思想的研究，丰富中国民族关系思想史。 历史上任何一个时期，汉族与少数民族思想文化都是相互影响的。就高欢时代而言，一方面鲜卑等少数民族的思想文化影响了汉族思想文化，另一方面汉族思想文化也影响了鲜卑等少数民族的思想文化。如果从思想文化和风俗习惯等各种要素来考察高欢，很难把他严格界定为是汉还是胡。其实，高欢的思想文化中既有汉族基因，又受少数民族思想文化影响，他的思维方式既与汉族政治家有很大差异，也与鲜卑族政治家有很大差异。所以，高欢身上具有胡汉两种身份，他的民族关系思想也非常复杂。 高欢的民族关系思想虽受少数民族思想文化的影响，但主要根基于汉族儒家思想。高欢“累世北边”、“遂同鲜卑”的家族特殊经历以及“生于边朔，长于戎马之间”的特殊成长环境，使其深受以鲜卑族为主的北方少数民族思想文化的影响；鲜卑及胡化汉人在高欢政权中占有优势地位、高欢军事集团中高级军官多为少数民族等因素以及鲜卑等少数民族和胡化汉人是高欢起家和立足基础之状况，对高欢民族关系思想的形成和发展具有重要影响。但是，高欢身上毕竟流淌着汉族血液，有着儒家思想文化基因，而且还要面对汉族人口占有很大比例这样一种现实。因此，高欢既与他们有着特殊感情，故意突出鲜卑等少数民族及胡化汉人的地位，又要尊重和重用儒生，重视并极力推崇儒家学说。在这种情况下，高欢自然会绞尽脑计想方设法协调胡汉关系。 高欢的民族关系思想及其实践，基本达到了预期目的，对协调民族关系、巩固政权和加强高欢本人的政治地位，都起到了重要作用，取得了显著成效。高欢从532年拥立孝武帝元修即位，中经控制东魏孝静帝元善见，到547年去世，在这十五六的时间内，无论是北魏还是东魏，都与少数民族政权保持着比较密切的友好关系，东北的契丹、库莫奚、室韦、勿吉等政权，西北的吐谷浑等政权，北方的柔然，西部的嚈哒等，都纷纷遣使朝贡，有些还非常频繁，如高欢拥立北魏孝武帝即位之年（532），柔然等少数民族政权一年之内就朝贡四次，契丹等少数民族政权一月之内就朝贡两次，其频繁程度在历史上都是罕见的。 高欢民族关系思想之所以能够取得如此显著的成效，一是他的思想超出了同时代其他政治家的思想高度，更能发挥其应有的指导作用。高欢的民族关系思想既吸收了汉族思想文化的有益成分，又吸收了少数民族思想文化的有益成分；既借鉴了汉族处理民族关系的经验教训，又借鉴了少数民族处理民族关系的经验教训。所以，高欢的民族关系思想更有高度、更加深邃，更能发挥作用。二是这些思想都与现实紧密结合，因此都比较符合实际。由于高欢具有的“胡化”的特殊身份，因而其思想既符合汉族实际，又符合少数民族实际。三是有的思想和实践都是历史上比较成熟的理论与方法，高欢只是熟练运用而已，如“招怀远夷”、消灭山胡，基本上就是对传统的远交近攻思想的具体实践。四是高欢的深谋远虑，对如何处理民族关系思考的非常缜密。唐朝史学家李百药称高欢“军国大略，独运怀抱”，对其战略思维大加赞赏（“规略远矣”）。史书中留下了不少关于高欢远见卓识的事例，如他故意压抑能力很强的慕容绍宗，让其儿子高澄对慕容绍宗“深加殊礼，委以经略”，在高欢死后对其“厚以官爵，结绍宗之心”。为了从根本上解除山胡的威胁，高欢在武定二年（544）亲自率兵击破山胡后，将“俘获一万余户口，分配诸州”。武定三年（545），高欢又向东魏孝静帝建议，“幽、安、定三州北接奚、蠕蠕，请于险要修立城戍以防之”，高欢“躬自临履，莫不严固”，等等。正是由于高欢在思考民族关系问题时能够立足当前着眼长远，因此在整个北齐时期，民族关系基本沿着高欢规划的正确轨道前行。五是高欢的“仁恕爱士”和“知人好士”的人格魅力，奠定了汉族和少数民族都能接受其思想的基础。汉族和少数民族之间，由于种种原因，会有一定隔阂、矛盾和摩擦，也会对高欢在某些方面偏向某一方而不满，但由于他们都敬佩高欢的仁慈和知人善任，所以都会认真地贯彻落实高欢的思想及政策。如御史中尉崔暹按照高欢的旨意，严厉惩治了尚书令司马子如、尚书元羡、雍州刺史慕容献、太师王坦、并州刺史可朱浑道元等一大批权贵，被免官及“死黜者甚众”，“内外莫不畏服”。高欢对其十分敬重，称赞他说：“往前朝廷岂无法官，而天下贪婪，莫肯纠劾。中尉尽心为国，不避豪强，遂使远迩肃清，群公奉法。冲锋陷阵，大有其人，当官正色，今始见之。今荣华富贵，直是中尉自取，高欢父子，无以相报”。正是由于得到了汉族和少数民族各方面的支持和拥戴，高欢才有了长期控制北魏和东魏朝政的实力，为北齐立国奠定了坚实基础。 该文原刊《中国边疆史地研究》2019年第3期，注释略去，引用请参照原文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