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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提要：西方经济学中干预与自由理论的研究由来已久，通过对干预与自由理论研究的历史和现状进行了梳理和分析，并结合青海互助北山浪士当村“牧家园”经济实际，探讨了政府干预与市场竞争在服务藏族地区市场中的选择与应用。强调区域产业经济发展中应赋予市场更多的权力，避免政府主导型干预，同时就科学发展方式提出反思。 关 键 词：市场/政府/干预/经济 项目基金：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项目“丝绸之路经济带建设中城市公用基础设施建设的PPP模式选择研究”(批准号：17XJL006)阶段性成果。 作者简介：汪晓文，张辉，兰州大学，甘肃 兰州 730000 汪晓文(1969- )，男，甘肃陇西人，兰州大学经济学院、县域经济发展研究院教授 博士生导师，主要从事区域经济学、农村经济研究。 张辉(1983- )，男，青海西宁人，兰州大学经济学院博士研究生，中共海东市委党校讲师，主要从事区域经济学研究。 一、问题提出：干预与自由之争的历史回顾 纵观西方经济思想发展的历史，政府干预与自由放任作为经济学界争论的焦点由来已久。西方国家在经历不同经济发展阶段中，历史性地选择了不同的“经济主义”。政府干预和自由竞争作为市场资源调节的两种方式，始终在为资本主义国家经济正常运转服务，只是随着经济发展阶段的变化，两种方式相机登场的顺序和形式以及融合度不同而已。 十六世纪中叶重商主义时期，西欧国家商品经济得到迅速发展，资本主义经济处于原始积累时期。此时，探讨经济生产方式的重商主义将财富研究的视野停留在流通领域，主张国家积极干预经济生活。随着资本主义商业资本的进一步发展，早期的政策法令逐渐成为资本主义工商业发展的障碍。所以，晚期重商主义反对国家干预和限制贸易平衡的做法。十八世纪末至十九世纪中叶，资本主义自由竞争时期，产业资本开始取代商业资本，资本主义经济关系正式确立起来，西方经济由此进入古典政治经济时期。古典政治经济从“人的本性”出发，顺从经济发展的自然规律，主张经济的自由放任和自我调节。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资本主义进入垄断竞争阶段。自由竞争已不再适应时代的需要，特别是在20世纪30年代经济危机大萧条的背景下，在对国民经济进行研究的基础上，约翰·梅纳德·凯恩斯提出了宏观经济调控的主张。20世纪70年代，西方国家经济转入普遍滞涨的局面，经济停滞和通货膨胀同时出现使得凯恩斯经济干预主义不能自圆其说而陷入危机。在国家直接干预经济无法稳定的情况下，以弗里德里希·哈耶克为代表的现代经济自由主义思想主张，通过市场供求关系来调节经济运行，将政府干预降到最低限度。进入二十世纪末，作为自由经济与干预经济的代表，新古典主义和新凯恩斯主义在争论中逐渐出现了相互融合、相互吸收的趋势。面向未来，自由经济主义和政府干预主义的斗争在经济理论界并没有出现停止封存的迹象，反而在新时代、新问题的背景下，将会走向新的未知发展方向。 在中国，从二十世纪中叶建立社会主义国家初期的计划经济到70年代末改革开放的市场经济，再到当前以市场为主、政府为辅的混合经济转型期，同样离不开政府干预和市场竞争的有机协调。由于中国国情的特殊性和经济发展的复杂性，特区、新区、城市、农村和牧区等随着区域变化和发展程度的差异，所应用的自由竞争和政府干预配比也是大相径庭。2016年中国国内经济研究学者林毅夫、张维迎等就如何界定市场经济中政府的作用为题，对经济发展中的产业政策问题进行了公开辩论。综合学者们对实施产业政策能否发挥积极作用的观点主要聚焦在：市场是否存在失灵，如果存在市场失灵，政府干预能否起到其预期的经济效果?产业政策是否行之有效，以及当前中国政府对经济的干预过多还是过少?现实经济中，产业政策不成功的案例会经常出现，原因之一便在于政府干预限制了自由市场作用的发挥。自由市场与产业政策之间应当保持何种关系，以及如何将政府干预与自由竞争有机联系起来服务区域经济。本文以中国政府实施的精准扶贫政策为背景，结合青海省互助县加定镇浪士当村在产业扶贫中实施的“牧家园”产业政策为个案，探讨干预经济模式与自由经济模式在服务藏族村落市场中的选择与应用。 二、深度剖析：干预与自由中的“牧家园”经济 青海互助北山国家森林公园浪士当景区，位于青海省互助土族自治县的东北部，地处加定镇西南众山壑中的浪士当村。浪士当村现有拉久社、牛龙台、得前台3个社，总户数113户，人口437人。主要民族有藏族和土族，其中藏族109户，409人；土族4户，共24人；汉族4人，藏族人口占浪士当村总人口的94％，是典型的藏族村落。据青海省互助县2016年第三次农业普查数据公报，浪士当村共有耕地面积305亩，人均耕地0.7亩；全村共有牛4000余头，羊7500余只，无牛羊村民14户。村民人均纯收入中：畜牧业收入占的70％、采集虫草收入占20％、其他收入占10％，畜牧业是浪士当村民经济收入的主要来源。由于经济较为落后，在国家扶贫开发过程中，浪士当村被纳入扶贫区域的行列之内。响彻耳畔的浪士当河贯流全村，气势磅礴的瀑布、火红的红桦林、波光岚影的天池和充满藏族佛文化的平安塔浑然一体，构成了浪士当村独有的自然文化景观体系。初夏的浪士当村美景已进入佳境，沿路有些村民的庄廓已挂起“农家乐”“休闲园”“山庄”“藏家园”等布幌开始揽客。(因为浪士当村是牧区。以及本文研究规范性的需要，所以下文将“农家乐”“休闲园”等统称为“牧家园”。)“牧家园”经济，是近年来当地村民在政府的扶持下，为满足周边地区游客对自然风光、绿色食品、农村生活、民俗文化的喜好，提供的集饮食、娱乐、居住和文化为一体的经营形式，成为部分浪士当村民增收的主要途径。这里的牧民由过去逐水草而居悄然演变为定居揽客“经营服务”者，“牧家园”经济现在已成为当地牧民的第二生计，甚至是第一生计。景区“牧家园”经济的发展改变了当地牧民的生计，改变了浪士当村社会生活的诸多方面。 “牧家园”经济在这片藏文化的土地上经历了从无到有、从少到多、从低级到中高级、从自由放任到政府干预的发展过程，使得浪士当景区这个藏族村落逐渐形成了初具规模的旅游消费市场。那么，在市场供给远小于需求的发展初期，浪士当村“牧家园”经济在政府干预下呈现出怎样的发展状态?未来在产业提档升级的过程中，自由与干预在当地“牧家园”经济中又将扮演怎样的角色?田野调查过程中，笔者发现政府对当地“牧家园”市场的干预，使得市场供给基本满足了消费者的初级需求，但同时又造成了新的发展瓶颈。因此，本文通过对浪士当村“牧家园”市场的经济分析，重新审视干预与自由在产业持续发展过程中需要发挥的作用。 (一)自由放任下的市场失灵(2002年～2010年) 完全自由竞争市场经济，只有在具备了存在大量买者和卖者、每一个厂商提供的商品都是完全同质的、所有资源具有完全的流动性、信息是完全的四个假定条件时，才能使得整个市场经济达到一般均衡，资源配置达到帕累托最优状态。但在现实自由经济中，上述假设条件经常会出现“缺席”或不完备的情况，市场资源的非有效配置会导致“市场失灵”的结果。在“牧家园”市场没有出现之前，浪士当村原有居民过去自产自用的食物、住宅等物品仅具有使用价值，但当游客进入景区并且需求开始出现时，这些生活物品便拥有了可交换的价值。此时，商品所需要具备的要素条件已经实现了，但要真正实现这些商品的最终供给并不容易，因为当地村民要想完成商品的生产，需要资本、土地、劳动、技术等基本要素。如果生产者只具有提供出售商品的愿望，却不具有供给商品的能力，那么有效供给便不能形成。在穷乡僻壤的牧区浪士当村，并非人人具备此种条件，现实状况是浪士当村的可供给者屈指可数。 地处群山沟中的浪士当藏族村落，2002年以前，当地村民主要依靠丰富的草场资源和林木资源，经营畜牧业、野菜和虫草经济，正所谓“靠山吃山”。随着森林景区的成立和交通的便利，大量游客开始慢慢涌入村子，但此时餐饮业在这个偏僻地方还是一片空白。由于浪士当村位置偏远，游客无法当天返回，随之对当地的特色饮食和住宿产生了迫切的需求。但这里的现实情况是需求得不到满足，外来者开始表现出极度不满的情绪。浪士当村第一位开“牧家园”的“天池美牧家”老板在座谈中回忆到： 那个时候我搞药材生意，收虫草，然后客人就问着：“你们的羊肉奶茶在阿扎俩，酥油糌粑阿个农家院里拌着?”我就说着：“我们这儿没有农家院。”再我就想办法引导游客到阿扎阿扎找人家了拌去。有的人就破口大骂：“哎哟!骗着，这个北山林场，骗进来着，别说羊肉奶茶，连开水都没处倒去。”(Q.S.M，男，小学文化) 市场需求的出现，引导浪士当村居民尝试供给非传统的餐饮服务产业，动力来自不菲收入的诱惑。但囿于浪士当村多数牧民文化水平低、经济条件差和传统思维定式等因素，使得大多数原有居民在试图涉足此行业时显得困难重重。此时，浪士当村社会精英、外来创业者成为尝试进入“牧家园”经营行业的最佳人选。能够第一时间抓住商机的本土生意人，在进入“牧家园”经营行业之前，往往在当地从事其它收入较好的行当。由于长期在市场上逐利，商机的出现会首先刺激到他们灵敏的“嗅觉”，正如浪士当村“天池美牧家”经营者所述： 哎呀，我想着人家(客人)来着，连个开水都没地方喝。人家(客人)说：“你开水给，我给你两块钱。人(房东)的门上去，连人都找不上，再别说给你钱。”这一句话把我刺痛了，浪来的人连个烤洋芋蛋都吃不上，确实差劲呀。我就和别人商量了，开了村里的第一家。2002年修开了，2003年的5月份初九，我就开哈了，生意相当火爆。(O.S.M，男，小学文化) 除了本地经营者，外来能人的进入，给浪士当村“牧家园”市场带来了全新的发展理念，打开了当地居民长期闭塞的视野。约瑟夫·阿洛伊斯·熊彼特非常强调企业家的作用，他认为“企业家是从事‘创新’工作的，是进行生产要素的‘新组合’，他们是社会经济发展的主要力量”。[1]“才伦多森林农庄”经营者将藏族传统文化元素与西方乡土建筑风格有机地融合在一起，打造出的藏式特色院落为浪士当村“牧家园”经营行业注入了新鲜血液，竖起了一面全新的旗帜。由于创新者的首创性和远见性，“才伦多森林农庄”经营者成为行业中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对于新的经营发展理念，浪士当村“才伦多森林农庄”老板这样回忆到： 07年开农家院之前，我是设计师，我在武汉待了十多年，在那儿我开设计公司，搞装修接工程。03年以后不干了，我们两口生活比较独特，现在的好多人都往大城市跑着，我在十几年前做了一个相反的决定，别人在往城市走的时候，我们反方向回来了。刚开始我想着，从城市里回来，在森林住一住。03年回来，这里属于林场在管理，当时有个好政策，为了招商引资，谁投资100万，林场给划一块地。这是景区你必须参与接待，没办法，为了划地，那就干呗!这样干起来的，是属于无心插柳。没想到我们把店开成首选了，我们是祁连山首选，做得非常成功。我们完全是照着设计做出来的，在北山我们应该是第一块牌子，生意相当好，稳着很。(FWB，男，大学文化。) 在不完全竞争市场中，有限的供给者往往会通过改进产品质量和售后服务等非价格竞争的方式，提供和销售有差别的同种产品来获取市场上的最大利润。在非价格竞争中，供给者提供的商品在满足了消费者的某些需求同时，也增加了消费者对某些商品的依赖程度，强化了市场的竞争。起初，浪士当村的游客，他们的需求只是低层次的欲望，这类需求很好满足。一旦吃、住等基础需求被满足后，随着时间的推移，在更高享受的驱动下，“牧家园”经营者原始的供给方式就会逐渐落后于消费者不断增长的新需要。在市场自由选择的过程中，那些具有先进经营理念、钻研打造独特经营环境、不断研究消费者喜好并主动提高服务档次的经营者，会不断激发产业成长的生命力。经营过程中，浪士当村“才伦多森林农庄”因为起点定位高、资金投入循环往复、档次高有特色、管理规范等优势，吸引了大批国内外游客的青睐。在行业内也是名声大噪，农庄曾被著名私人旅行指南《孤单的星球青海卷》收录其中。相反，那些对行业未来的发展趋势缺乏前瞻性、不进行革新、一味的原地踏步或错误分析市场跑偏方向的经营者，会在消费者的投票下退出历史的舞台。浪士当村“天池美牧家”由于年久失修，设备老化，售卖野生动物等行为惨遭关停。在同一起跑线出发后，浪士当村“牧家园”经营者由于资本、劳动、理念等生产要素存在差异，在自由市场的考验中，走向了不同的归宿。 在有限竞争的市场中，一些产品的生产必须在一定生产规模的基础上才能进行，行业中少数几个具有资本优势的供给者控制着整个市场产品的生产和销售，自由放任经济模式在资源配置和满足行业需求方面存在其优势难以发挥的不足。虽然浪士当村内大部分牧民对经营“牧家园”产业的预期比较乐观，但是因为家庭经济基础薄弱，短时期内无法具备接待服务的条件，所以没有能力将资源转换成商品。这个阶段，浪士当村“牧家园”市场上出现了几家独大的局面。由于“牧家园”市场供求比例失衡，需求远大于供给，此时浪士当村少数几家的“牧家园”经营非常红火，客人络绎不绝。市场在没有充分竞争的情况下，行业内很容易产生自然垄断，这种情况下，资源得不到充分利用，供给汇集在少数经营者手中，市场缺乏活力。供给与需求的不均等，使行业内无法实现资源有效配置，短期内靠市场的自然力量很难治愈浪士当村“牧家园”市场中存在的失衡“尴尬”。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