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沈从文 一个孤独的身影飘过青岛前海,他缓缓走过八大关,来到太平角一块高高的礁石坐下。他的孤独和思考镌刻在海边的礁石上,他的静坐的身影、青春的嘘叹被浪花托住。 1931年至1933学年,沈从文在国立山东大学中文系执教。人迹罕至的太平角成了他精神的高地、灵感的源泉。 1932年5月的一个星期天,沈从文手拿两本书,迎着清晨的阳光,孤独地过汇泉湾海水浴场,走过被岁月啃噬的德国人留下的炮台,经过八大关南端的岬角上高耸的花石楼,走到太平角。沈从文走到海边一块高高的礁石上,读书,沉思,遥望海天深处的水云。 当年的太平角人烟稀少,海滨遍布低矮的马尾松林。松林间杂花生树,各种颜色的野花开放。这些可爱的小小麻色野兔,在林间自由地奔走,跳跃,三三两两傍地走,它们才是这林地中的主人。看到陌生人沈从文闯入,它们忘记了逃跑,“只充满一种天真的好奇,偏着个小小的头痴痴地望着,随即似乎才发现这么过分有些不大妥当,于是又高高兴兴地在花草间蹦蹦跳跳地跑开了。” 1961年初夏,沈从文重返青岛,故地重游,他特意来到太平角怀旧。白云苍狗,太平角已不是当年的样子,野趣全无。八大关一带,有很多疗养院。疗养区占据了当年的马尾松林。但当年与小野兔对视的场景,在记忆中浮现。站在当年在太平角坐看水云的礁石上,望着层层海浪自天边来,心底生发出诸多细密的情感。礁石依旧,涛声依旧,只是自己不再是作家的身份…… 只有在太平角这片海,沈从文才能感觉到心的跳动,“大海的脉搏节奏才更加和个人心脏节奏起伏相应”。 让我们把时间的指针拨回1932年5月的那个星期天。 太平角的海天澄澈透明,高远浩瀚。一颗心也沉浸在虚空的蓝色之中,在梦幻的蓝色之中,变得纯粹。太平角高耸的礁石,是深沉的黛色,犬牙交错。一个孤独的沉思者,坐在礁石上,宛如一尊雕像。融入海洋与陆地的交汇点。野花、野果都从阳光取得生命的芳馥。沈从文也从充沛的阳光中取得营养,在青岛的两年,那些曾经占据他生命的苦难,一一退隐。他的笔,一扫灰暗的调子,透着阳光的伟力,大海的颜色。 沈从文在太平角看海,获得写作的灵感:“从默会遐想中,体会到生命中所孕育的智慧和力量。心脏跳跃节奏中,俨然有形式完美韵律清新的诗歌,和调子柔软而充满青春狂想的音乐。” 沈从文时常到太平角,野生的诗意,自由地生长。有时,大海波平如镜。“海水明蓝而静寂,温厚而蕴藉”。他倾听内心的声音,与自己对话。放眼海天水云,神游八极。 “抬头看看天空云影,并温习另外一时同样天空的云影,我便俨若重新有会于心。因为海上的云彩实在华丽异常。有时五色相煊,千变万化,天空如张开一铺活动锦毯。有时又素净纯洁,天空但见一片明莹绿玉,别无它物。这地方一年中有大半年天空中竟完全是一幅神奇的图画,充满青春的嘘息,煽起人狂想和梦想,看来令人起轻快感,温柔感,音乐感,情欲感。海市蜃楼就在这种天空中显现,它虽不常在人眼底,却永远在人心中。” 夏天的太平角,经常有平流雾在海滨弥漫。如轻烟似的雾气,从海上升起,最初淡淡的,被海风吹着,丝丝缕缕萦绕着海滨的马尾松林。海气与雾气扩散,令阳光带有了湿润的气息。沈从文看着雾气氤氲,仙气飘飘,感觉身处虚幻与真实的边界。 太平角的水云,一如千百年来的纯粹,一如千百年来的变幻,一年四季神的手在这里创作油画。记忆在这里积淀,生命在这里丰富,女人的身影在水云间变幻。人脚踩着大海的旋律,可以有出离尘世之静思默想。太平角所有的水云,都成了沈从文的故事。汇泉湾沙滩上的螺蚌残骸,被合拢在手中,潮和汐装进精巧的螺。在青岛经历的人与事,带着太阳的气味,带着大海的气息,带着沙滩的热度,储存在沈从文的心灵深处,经过岁月的储藏和发酵,变成故事,“偶然”很自然地从他的笔下流淌出来。 太平角水云,藏着沈从文的情感秘史。孤身一人,悄立于天地之间,面向大海敞开心扉,《水云》宛如行云流水,大段大段的内心独白,像青岛五月天正午的阳光,无遮无拦地倾斜而下,阳光到了海面,和波光一起流转,晃动。 沈从文在太平角静坐、沉思、读书的经历,成为深刻的记忆。水晶之海,光明之域,汇成水云的印记,封存在沈从文的年轮中。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