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无论把历史学看作人文科学、艺术也好,还是看作是科学也好,持论虽不同, 但对历史学的推崇和尊奉是一致的。卡尔站在这样高度来谈论历史学的两重性质,应该 说,对于消融将两者完全对立的观点还是有一定的说服力的。同时,对于理解朗克等人 的史学性质观点也有一定的帮助。像朗克那样,很多人既把历史学看作科学,又把它看 作艺术。如朗克说,历史学既是科学,又是艺术。就其寻求史料、确定事实方面看,历 史学是科学,但历史学并不到此为止,它要求叙述和再造。作为科学,它与哲学相关; 而作为艺术,它又与诗歌相近。但最终史学都不能与它们两者相同,而是综合了两者的 方法。[15](P47)朗克作为西方史学史上以标榜客观主义、科学主义者而著称,但同时 又把史学看作为艺术,其缘由盖如卡尔所讲,是对历史学的一种信奉。当然,也是对历 史认识独特性的一种认识。 柯林武德、卡尔、朗克的史学两重性观点,并没有在历史认识的本质特性上有什么进 展。也就是说,它们没有将历史认识的本质与历史学的科学性放在一起来讨论。对此, 早在1620年就写出了《新工具》的培根关于真理问题的透譬分析则给予我们以极大的启 发: 钻求和发现真理,只有亦只能有两条道路。一条道路是从感官和特殊的东西飞越到最 普遍的原理,其真理性即被视为一定而不可动摇,而由这些原则进而去判断,进而去发 现一些中级的公理。这是现在流行的方法。另一条道路是从感官和特殊的东西引出一些 原理,经由逐步而无间断的上升,直至最后才达到最普通的原理。这是正确的方法,但 迄今还未实行过。[13](P12) 上述两条道路都是从感官和特殊的东西出发,都上止息于最高最普遍的东西;两者之 间却有着无限的不同,前者对于经验和特殊的东西只能是瞥眼而过,而后者则是适当地 和按序地贯注于它们。还有,前者是开始时就一下子建立起某些抽象的、无用的、普遍 的东西,而后者则是逐渐循级上升到自然秩序中先在的而为人们知道得较明白的东西。 [13](P13) 在这里,“从感官和特殊的东西飞越到最普遍的原理”,“从感官和特殊的东西引出 一些原理”,都是讲人对事物本质的把握。在这一把握过程中,一是主体的介入,二是 事物的存在,三是主体的活动即实践,这三个因素就构成了认识进程中必不可少的因素 。只是在第一条道路上,主体介入的成分更大,而且对主体活动即实践也不够重视,“ 对于经验和特殊的东西只能是瞥眼而过”,就认为已经掌握了真理,“开始时就一下子建立起某些抽象的、无用的、普遍的东西”,“其真理性即被视为一定而不可动摇”,通俗地讲,这就是我们所说的由感性认识上升到理性认识。而在第二条道路上,认识主体不仅介入,而且更多地去体验实践,“适当地和按序地贯注于它们”。同时,对事物本质的把握,也没有那么自信,而是去反复多次地体验实践,“经由逐步而无间断的上升”“逐渐循级上升”,才掌握真理,“直至最后才达到最普通的原理”,“上升到自然秩序中先在的而为人们知道得较明白的东西”。通俗地讲,这第二条道路就是由感性认识到理性认识,再由理性认识到感性认识。第一种途径,由感性到理性,事实仅是认识主体所发表意见的例证,认识主体宣泄主观的见解是主要的,事实是次要的。在第二条途径中,事实是认识的基础,认识主体通过对其真理性的把握,然后再去观察事实,修正其把握,从而最终达到对事物真理性的认识。在这里,认识主体的意见是次要的,事实所蕴涵的本质是主要的。在认识过程中,为了达到真理性的认识,认识主体必须反复、多次地考察事实,还必须要克服自身的成见。所以培根说:“我们的传授方法只有一条,简单明了地说来就是:我们必须把人们引导到特殊的东西本身,引导到特殊的东西的系列和秩序;而人们在自己一方面呢,则必须强制自己暂时把他们的概念撇在一边,而开始使自己与事实熟悉起来。”[13](P17)“引导到特殊的东西的系列和秩序”就是我们前面所讲的“共性认识”;“必须强制自己暂时把他们的概念撇在一边”就是消除成见。接下来培根就讲了要消除“族类的假象”、“洞穴的假象”、“市场的假象”“剧场的假象”即由于民族、成见、风俗、时代等原因所造成的偏见。 显然,在认识途径上来论述科学性问题,朗克、柯林武德、卡尔都做了。朗克考证史 料的方法(注:朗克考史的特点在于:(1)尽量把个人的感情同历史事实的发展区别开来 ;(2)将档案资料、回忆录等看作是权威资料;(3)对资料的作者的品质、交往和获得知 识的机会予以考察,看其提供资料是否真确。参见[英]乔治·皮博迪·古奇:《十九世 纪历史学与历史学家》,商务印书馆1989年版,第214-215页。),柯林武德的历史学 就是“推理科学”的观点(注:柯林武德说:“在历史学中,正像在精确科学中一样, 思想的正常过程中是推理的:那就是说,它是从肯定这一点或那一点而开始的,并继续 追问它证明了什么。”“因而历史学就是一种科学,但却是特殊的一种科学。……其任 务乃是要研究为我们的观察所不能及的那些事件,而且要从推理上研究这些事件。”)[ 9](P284-285),卡尔讲的历史必须“概括”(注:卡尔说:“说概括与历史无关。这是 胡扯。历史是由于概括而兴旺起来的。正如埃尔顿先生在一册《新编剑桥近代史》中简 洁说的那样,‘历史学家跟历史事实的收集者之间的区别就在于概括’。”)[10](P68) 等等,都可以说是对历史学科学性的描述。但这些论述都没有培根从认识的真理性上谈 论科学性较深刻。 而且,培根处于17世纪上半期,正是近代科学诞生、传统人文科学向近代科学转变时 期。培根所讲的发现真理的两种途径,实际上可看作是传统人文科学和近代科学的两种 不同的认识道路。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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