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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建樾:单一民族国家还是多民族国家:近代中国构建现代国家的解决方案之争(4)


    四、“兴者一宗”与“昆弟甥舅”:对日抗战期间的多民族国家整合方案
    早在1926年,吴文藻就在《民族与国家》一文中比较研究了梁启超、张慰慈和孙中山的“民族之见解”,并进而提出了包括单一民族和多民族国家的民族国家分类体系:
    民族与国家结合,曰民族国家。民族国家,有单民族国家与多民族国家之分……一民族可以建一国家,却非一民族必建一国家,诚以数个民族自由联合而结成大一统之多民族国家。
    倘其文明生活之密度,合作精神之强度,并不减于单民族国家,较之或且有过无不及,则多民族国家内团体生活之丰富浓厚,胜于单民族国家内之团体生活多矣。近世所谓民族国家,自有此二者之别。自马志尼、密勒提倡一民族一国家之主义以来,理论辄易掩饰事实,变态竟且视作常情,此乃思想界混淆之所由起。
    ……
    今之人舍本逐末,竞言一民族一国家之主义,而不明其最后之用意所在,宜其思想之混乱也。前谓一民族可以建一国家,却非一民族必建一国家,良有以也。吾且主张无数民族自由联合而结成大一统之民族国家,以其可为实现国际主义最稳健之途径。
    而受到孙中山民族思想和陈寅恪影响的傅斯年则认为“文化之统一与否,与政治之统一与否相为因果;一统则兴者一宗,废者万家”。由此出发,傅斯年在完成《东北史纲》力陈中华民族的整体性之后,在1935年12月15日撰文指出“中华民族是整个的”:
    中华民族是整个的!
    这一句话怎么讲呢?原来二千几百年以前,中国各地有些不同的民族,说些多少不同的方言,据有高下不齐之文化。经过殷周两代的严格政治之约束,东周数百年中经济与人文之发展,大一统思想之深入人心,在公元前221年,政治统一了。又凭政治的力量,“书同文、车同轨、行同轮”。自从秦汉之盛时算起,到现在二千多年,所有时候因为外夷之侵入,南北分裂,也有时因为奸雄之割据,列国并立,然而这都是人力强的事实,都是违背物理的事实。一旦有适当的领袖,立时合为一家。北起朔漠,南至琼崖、交趾,西起流沙,东至鸡林、玄菟,这是天然赐给我们中华民族的田园。我们中华民族,说一种话,写一种字,据同一的文化,行同一伦理,俨然是一个家族……所以世界上的民族,我们最大;世界上的历史,我们最长。这不是偶然,是当然。“中华民族是整个的”一句话,是历史的事实,更是现在的事实。
    身为“中央研究院”总干事兼“史语所”所长的傅斯年,在1939年2月1日专门致函要求顾颉刚响应他的观点:“弟甚愿兄之俯顺卑见,于国家实有利也”,同时还要求顾颉刚在主持《益世报·边疆》时“当尽力发挥‘中华民族是一个’之大义,证明夷汉之为一家,并可以历史为证”;进而明确提出“凡非专门刊物无普及性者,务以讨论地理、经济、土产、政情等为限,莫谈一切巧立名目之民族”。有鉴于此,顾颉刚在1939年2月13日的《益世报·边疆》上发表《中华民族是一个》一文:
    “凡是中国人都是中华民族——在中华民族之内我们绝不该再析出什么民族——从今以后大家应该留神使用‘民族’这二字”;“我们被称为汉人的,血统既非同源(可以说国内什么种族都有,亚洲的各种族也都有),文化也不是一元,我们只是在一个政府之下营共同生活的人,我们决不该在中华民族之外再有别的称谓。以前没有中华民族这个名称时,我们没有办法,只得因别人称我们为汉人而姑且自认为汉人,现在有了这个最适当的中华民族之名了,我们就当舍弃以前不合理的‘汉人’的称呼,而和那些因交通不便遂使生活方式略略不同的边地人民,共同集合在中华民族一名之下,团结起来以抵抗帝国主义的侵略”;“我们从今以后要绝对郑重使用‘民族’二字,我们对内没有什么民族之分,对外只有一个中华民族。”
    傅斯年、顾颉刚的观点甫一发表,就得到了国民党高层的积极应和。居正在同年3月3日在《益世报·边疆》上发表《民族的国家与民族的政党》:“历史上中华民族虽然是经过了无数次的分崩离析,可是自从辛亥革命成功,推翻满族的宰制政策以后,我们的国家,已经逐渐走到了民族的国家的境域。就现在国内的民族说,总数在四万万人以上,而其中参杂的不过百余万蒙古人,百多万的满洲人,两百万的西藏人,和百余万的回族,而且这些民族,自满清推翻以后,各族和平相处,多数业已同化,所以就大体上讲,四万万人可以说是一个民族,同一血统、同一语言文字,同一风俗习惯,完全是一个民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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