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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明朗:语言识别:民族国家建设与全球化(3)


    在欧洲,大语言观始于罗马帝国(不包括东罗马帝国),以帝国通用拉丁语为标志(Myhill 2006:17—20)。罗马帝国通过拉丁语制定法律,执行法律,管理行政,指挥军队,使其统治横跨欧、亚、非三个大陆。帝国只要求管辖下的公民政治上效忠,而不要求其公民与帝国产生族群认同,也不强求其公民学习并使用拉丁语,除非其公民想成为帝国的官员。随着帝国的扩张,拉丁语与欧洲印欧语系诸语言产生了广泛的接触,产生了多种拉丁语方言口语。到了帝国后期,拉丁语的方言口语与拉丁文渐行渐远。帝国中央主要依靠拉丁文管理国家,帝国地方则通用各种拉丁方言处理政务,如罗马帝国管辖下的伊比利亚半岛各地就广泛使用拉丁语的伊比利亚各种方言(Penny 2002:8—10)。同时,当地语言也能够不被拉丁语文排挤,得到继续使用。例如在罗马统治下的希腊,除了公务和军事用语是拉丁语文以外,希腊语文仍然享有受人尊重的地位,能够在希腊人和罗马人中使用(Horrocks 2010:125—126)。公元5 世纪,西罗马帝国灭亡后,天主教教会继承了罗马帝国的大语言观,一方面硬性规定天主教教会必须使用拉丁语文,另一方面也支持前西罗马帝国境内的各公国和诸侯继续使用拉丁语文,进而把拉丁文一直维持到文艺复兴时期,而在天主教教会内部甚至还维持到了20 世纪60 年代(Burke2004:48—52 ;Kahane & Kahane 1979)。即便如此,罗马帝国的大语言观日后对西欧的语言识别与民族国家建设的关系仍然产生了深远影响,使语言与民族认同形成了一种相对宽松的联系。
    小语言观最先起源于希腊,后来传播到东罗马帝国辖下各地(Myhill 2006:17—20)。从古希腊开始,在城邦之间的斗争中,一方若能打败对方则将其吞并,包括吞并其语言,若不能战胜对方则承认其独立或者自治,包括承认其语言独立。早在公元前5、6世纪,各城邦若独立,都有自己的口头语言和书面语言标准;各城邦一旦统一,就建立一个统一的标准语言。如雅典语和爱奥尼亚语言原本是不同语言或方言,雅典统一了爱奥尼亚之后,通过语言标准化逐步把两种语言合二为一(Horrocks 2010:73—78)。统一的希腊语文无疑加强了希腊人对以雅典为中心的希腊的认同。古希腊人把世界一分为二,说希腊语的是文明人,不说希腊语的是野蛮人(Calvet 1998:41)。在希腊圈,包括小亚细亚和北非,希腊化运动推行希腊语,使其成为当地人的母语,摒弃了这个地区的无数当地语言(Calvet 1998:110—111)。总之,通过推行希腊语进行教化,希腊化运动力图把希腊统治下的外族人变成了希腊人,诸如埃及希腊人等。
    公元4世纪,罗马帝国把首都东迁至希腊的拜占庭(即今天的土耳其伊斯坦布尔市在欧洲的半边),形成了东罗马帝国。与此同时,东正教也随着东罗马帝国一起兴旺,扩展到了东欧和巴尔干半岛等地。从此,希腊的小语言观主导了东罗马帝国和东正教的语言意识形态,构建了希腊语的统治地位。到公元6世纪,希腊语文成了东罗马境内中上层的通用语言,拉丁罗马帝国变成了希腊罗马帝国(Calvet1998:211—212)。东正教在东罗马境内的教会中强推希腊语,不接受当地语言讲经,为罗马帝国构建希腊语的统治地位助了一臂之力。到中世纪,随着东罗马帝国国力的衰退,斯拉夫诸语言区域的东正教教会跟拜占庭的东正教教会若合若分,一些当地斯拉夫语的国王也成了当地东正教教会的领袖。14、15世纪,东罗马帝国逐步被奥斯曼帝国击溃,直至灭亡。随后,斯拉夫语区域的各个东正教会也在与伊斯兰教主导的奥斯曼帝国的斗争中发展为以本族语言为主的国教或者族教(Myhill 2006:37—49)。从此,东罗马帝国和东正教的小语言观就影响了东欧和巴尔干半岛的语言识别与民族国家建设的关系,让语言与民族认同建立了狭隘的联系。
    以上所述的大语言观和小语言观都是历史的产物,各有数千年的源流。这两种语言观广泛地影响了现代的语言识别和民族国家建设的格局。相比之下,平等语言观则产生于近二十来年,反映了当下全球化的价值观,以及全球化这一波带来的民族国家与国际组织的新格局。平等语言观既不像大语言观那样只注重语言的交际功能,也不像小语言观这般纠缠于语言的象征功能。平等语言观主张:保持语言的交际功能和象征功能的平衡,在现有的民族国家和国际组织的框架之内科学地识别语言,不分语言大小都一视同仁。因此,平等语言观指导的语言识别,包括外部识别和内部识别,重在公共生活中语言地位的识别,以期产生两个基本公共产品(basic public goods)(Patten 2007)。第一,从语言的交际功能出发,语言识别应该给被识别的语言带来公用渠道(public access)。通过被识别的语言的公用渠道,该语言的使用者可以享受教育、司法、政务等公共服务。第二,从语言的象征功能出发,语言识别应该给被识别的语言的使用者带来认同感和尊重感。通过语言识别,使用该语言的个人和社区都可以得到自己的认同感,会觉得自己被认可了,被尊重了。作为新生事物,平等语言观和语言地位识别虽然仍处于争议之中,但是在全球化的过程中已经逐步地被付诸实践(Castiglione & Longman 2007)。平等语言观或许不是解决大语言观和小语言观在全球化进程中遗留问题的唯一一剂良药,但是也不失为语言政策和语言规划值得参考的第三方案。
    以上这3种语言观中,虽然大语言观和小语言观在历史上影响最深远,然而平等语言观在当代和未来全球化进程中也许会具有更重大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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