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新军中下层军官为例,张之洞在1906年开办陆军小学堂,学堂分陆军、海军、测绘、经理、军医五班,后毕业的学生近一千五六百人,但得到提升的不及一百人。1911年1月,江苏第九镇第三十六标有近百名士兵开小差出逃,原因是部分士兵想升入不入流官佐而升迁途径被阻,由此产生的失望怨愤情绪引发了这次事件。在新军的军官队伍中间,也普遍存在“士官系”与国内武备学堂毕业生的对立,原因是留日士官生们手眼通天,他们占据了军中的高级职位,而数量众多的国内军事学堂毕业生只能屈就中下层军官。 恶念不是来自于内心,而是来自于不得志的生活。年轻的知识分子在遇到挫折之后,往往把问题归咎于社会不公、政治腐败等确实存在的事实,久而久之,由此带来的消极情绪往往会转化为强烈的对立意识,这种清末式的“愤青”思维,也是底层社会不稳定的重要根源。 在1911年“皇族内阁”的表演中,权贵阶层赤裸裸的攘夺公权引发了士绅阶层的极大不满,这也是清廷极不明智的自取灭亡之举。在整个社会缺乏公正公平的情况下,一部分被体制所排斥的年轻人会去追问其制度的根源,在其利益诉求得不到充分的关注与表达时,其走向清廷的反面也是必然。 清末大兴教育的一个教训是,教育必须与更广阔的实业相联系,而不能只是培养未来的求官人,否则,受教育者一旦丧失前途,稍有风吹草动,其不满即会引发社会风潮并进而发展成革命。当然,清末经济及各项社会事业的发展不算缓慢,但与教育相比,其发展仍不足以提供足够的机会。 5、激进思潮不可取,非理性的情绪未能得到合理的疏导 在清末危机日益深重的情况下,革命思潮异军突起,在漫天漫地的“扬州十日”、“嘉定三屠”等仇恨性宣扬中,就连饱学的章炳麟也高擎革命大旗,“公理未明,即以革命明之;旧俗俱在,即以革命去之”,革命似乎成为一剂治国济民的仙丹灵药,但凡有不平处,即以“革命”革之。 在近代化的过程中,革命与改良通常表现为此扬彼抑、互为消长的关系,如果改良能获得成效,革命就会消沉;而改良的道路行不通,革命就会迅速蔓延。改良与革命在同时赛跑,任何一方的不谨慎都将会带来意想不到的灾难。 就事实而言,实行新政后的清廷已经没有了保守派,而只有激进派和缓进派。清朝的覆灭,问题不是走得太慢,反而是因为走得太快。以清末立宪为例,在外国评论家的眼中,九年的预备立宪期未免“出奇的乐观”,但这样一个短得不能再短的急进方案,还有人认为不够激进,甚至连最温和的士绅都已经等不及了。多才博识者如梁启超当时就指出,预备立宪清单上所规定的任务是绝对办不到的,但言犹在耳,他在1910年第三次请愿之前又激愤的说,“现今之政治组织不改,不及三年,国必大乱,以至于亡,而宣统八年(1916年)召集国会为将来历史上必无之事”。 革命不宜提倡,激进更足以误国。在风起云涌的国会请愿运动中,尽管领导者为文质彬彬、讲求“有风度对抗”的立宪派士绅,但其中也不乏白刃割股、断指血书的激烈之举,类似的举动在舆论的推波助澜下,民众的情绪更加激化而走向非理性的漩涡。温婉的士绅运动尚且如此操切,更不要说急躁而任性的革命党人气质,由此,清末思潮偏出理性的轨道也属正常。 改良是一种渐进主义,其主张“积小胜为大胜”;革命是一种激进主义,其主张“毕其功于一役”。晚清的历史,大体上是一个由“器物变化”到“制度变革”的过程,但制度的变革非但不能替代器物的进步,反而是器物层面发展到一定程度上才有的产物。甲午的失败,不是器物方向的错误而是速度、规模与效率的失败,这不是用制度变革即可取代完成的任务。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