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利奥塔看来,各类“知识”都是遵循一定“游戏规则”的话语(discourse)活动。在 20世纪以前,这些话语活动都是依仗某些“宏大叙述”(grand narrative)而进行的, 并构建起一套“元话语”(meta-narrative)。这时,“知识”是凭借某种“宏大叙述” 使自己获得“合理性”的。“宏大叙述”是“知识”“合理性”的标准。利奥塔把这一 时代称之为“现代”、“现代性”或“现代状态”。他写道:“当这种元话语明确地求 助于诸如精神辩证法、意义阐释学、理性主体或劳动主体的解放、财富的增长等某个宏 大叙述时,我们便用‘现代’一词指称这种依靠元话语使自身合理化的科学”[5]。也 就是说,“现代”就是指这个时代的“知识”可以从它所属体系或所依赖的体系本身获 得“合理化”的根据。 与此相反,当20世纪发生利奥塔所谓的“叙述危机”后,情况就发生了变化。“后现 代”就是对这种新状态的表征。因此,“后现代状态”的最主要的特征就是对“元叙述 ”(meta-narrative)或“宏大叙述”的怀疑。利奥塔写道:“简化到极点,我们可以把 对元叙述的怀疑看作是‘后现代’”[5]。所谓“元叙述”可以理解为形而上学本体论 性质的叙述。从西方哲学史上可以看出,“元”也就是“形而上”的意思,也就是建立 在惟一的起源、基础和出发点之上的叙述。“元话语”也是这个意思。“元叙述”发生 了危机,这就是利奥塔所谓的“后现代状态”。而对“元叙述”、“元话语”的怀疑便 导致建立在“元叙述”、“元话语”基础上的整个知识大厦发生了时代性的危机。 利奥塔强调,所有启蒙运动以来的“宏大叙述”已统统失去了原有的可信性(credibility)。利奥塔把这种叙述的衰败称之为“合理性的解体”(delegitimation)。 在西方历史上,最有影响的“宏大叙述”,可以启蒙运动的“宏大叙述”(或“元叙述 ”)以及黑格尔的“宏大叙述”(“元叙述”)为例。黑格尔的“宏大叙述”主要以观念 系统的形式表现出来。这体现在他的《哲学全书》中。至于启蒙运动的“元叙述”主要 是启蒙理性。它朝向一个美好的空想世界。启蒙运动以来的哲学就是以这种理性的“元 话语”来作为衡量“合理性”的标准的。 至于在“宏大叙述”衰败的“后现代状态”下“知识”的特点,以及利奥塔与其他学 者的争辩等等问题,这里就不多说了。 三、“后现代状态”与历史学 既然“后现代状态”的特征是所有“元叙述”的危机,那么联系到历史学又有哪些影 响呢?具体到历史学,除了有启蒙理性或黑格尔的“宏大叙述”的影响外,历史学中的 “元叙述”还指对完整的历史概念的说明,这套说明可以是科学的,也可以是不科学的 。也就是说,“元叙述”实际是指历史学家提出的那套完整的历史知识。要说明的是, “元叙述”比起历史理论来要更为广泛。历史理论是指对历史过程的反省。这种反省是 完整的,经过思索的,是以科学原则为基础的。“元叙述”概念比历史过程理论要广泛 。也就是说,任何历史理论都是“元叙述”,但不是任何“元叙述”都有理论的特性。 总起来说,我们可以这样理解:“元叙述”是对历史(主要是历史过程)的一套完整的说 明,它常常带有理论性。 那么,在“后现代状态”下,历史学的“元叙述”发生危机意味着什么呢?这种危机的 表现何在?所谓“元叙述”危机的表现,一是在“后现代状态”下,历史学失去了“元 叙述”的功能。在这点上,在学者们中间存有不同的看法。有的认为,这种功能是完全 失去了,或基本失去了。有的则认为,只是部分地失去了。但总的说来,强调“元叙述 ”功能的丧失或削弱,都是指那种构建完整的或宏大的历史过程解释的努力已经不时兴 了。这就涉及“元叙述”危机的另一表现,即历史知识的个别化,历史知识的个人的- 心理的功能和社会的-整合的(或分解的)功能的强化。顺便说一句,早在19世纪末,尼 采(Friedrich Nietzsche)就预见到了这种变化。总之,“元叙述”危机导致历史知识 的社会文化功能的变化,导致历史学的重心从社会-政治任务向个人的-心理的任务的转 移。这就使得社会中分解的倾向得到强化。问题是这种历史知识的“原子化”是否意味 着方法论的退化,有没有克服危机的方法?由于“后现代状态”下的历史学是一个新的 问题,又由于“后现代”原本就反对绝对化、明确化,因此,在这种状态下的历史学究 竟应该如何发展,是个见仁见智的问题,很难提出一个确定的答案,不过我们还是可以 讨论若干有关的问题。 我们先要看一看在近代形成的群众性历史意识与职业历史学相互关系的机制此时是否 起作用?答案是:它们还在起作用。但是它们在“后现代状态”下已发生了根本性的变 化。当然,这些变化并不是突然发生的,而是有个过程的。下面简要分析一下这些变化 。 首先,历史学提供劝谕性榜样的功能。这是历史学最稳定的功能。在“后现代状态” 下,它能否还保存下来?按理说,当“元叙述”失去其可信性时,历史学即使还保存某 些知识,也很难是科学的。自然,历史学会作各种努力来适应新的形势,以图继续发挥 自己的功能。一个明显的例证是近段时间热门的“微观史学”流派和“微观史学”与“ 宏观史学”的冲突。微观史学家在实践微观史学的同时,总是强调宏大的历史-文化语 境的必要性。本来,说明语境的技能是正常的职业历史学家的特征之一。对严格意义上 的历史学来说,它的最主要的原则虽是区分过去和现在,但同时必须构建历史语境。这 些都是正常的历史研究的要求。至于微观史学,当它把研究对象确定为微观事物、“突 发事件”时,如何说明宏观的历史语境呢?有什么具体可行的方法和成功的范例呢?很遗 憾,虽然“微观史学”确实取得了不少的成功,也有许多杰出的作品,但从理论上和实 践上都不能说已经完满地解决了这个问题。有的学者甚至认为,“微观史学”是不可能 的[6]。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