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世纪初中国知识分子对传统文化的反思(3)
此外,这一时期的新知识分子对传统文化中轻视科技、重虚轻实、华夏夷狄等观念,都从不同的角度进行了抨击。 二十世纪初的知识分子从对中国传统文化的怀疑、批判开始,并以挽救民族危亡的现实政治目的为基点,进而指出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已找不到救国救民的“良药”,“中国一切政治、教育、武备、农工商业种种学问之欠缺”,不能改变亡国灭种的危机〔25〕。伴随着对传统文化自信心的丧失,接着而来的就是知识界掀起了一股强劲的学习西方的浪潮。新兴的知识分子把目光转向西方,试图从西学中去获取救国救民的方案,学习西学成为社会的时尚。在这一时期,对西学的崇尚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大量青年学子出国留学,接受西方近代知识。近代派遣留学生始于1872年,清政府派30名幼童留学美国,到义和团运动爆发前,留学生不过二百余人。《辛丑条约》签订后,清政府于1901年9月17 日颁布上谕,宣称“造就人才实系当今急务”〔26〕,要求各省选派子弟出洋留学。政府有此诏令,再加之对中国传统文化自信心的丧失,青年学子纷纷走出国门,留学国外,出现了“父遣其子,兄勉其弟,航东负笈,络绎不绝”〔27〕的留学盛况。到1909年,留学日本的学生达万人左右,留学欧美者近千人。留学运动的勃兴,原因是多方面的,但主要还在于人们把留学作为救亡图存的关键,郭沫若先生曾回忆说:“凡在我们这样年辈的人,在青年时代可以说都是一些爱国主义者。我们为什么要到国外去留学?主要目的是想学些近代的科学和技术来,使中国强盛起来”〔28〕。他们认为“惟游学外洋者,为今日救吾国惟一方针”〔29〕,“当今日之世界所谓老大之国,欲延一线之生机而立将来之基础者,非留学生其谁与哉”〔30〕。这些青年学子们以为,“泰西之各科学术,何一不长于我,况日新而月不同,学术之进步超前轶古”〔31〕,因此必须向外国学习。他们抱着这种心理,到国外后即认真地学习西方近代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知识。鲁迅先生回忆说:“凡留学生一到日本,急于寻求的大抵是新知识。除学习日文,准备进专门学校外,就赴会馆、跑书店、往集会、听讲演”〔32〕。他们纷纷“言民权,言自由,革命主张,立宪共和,訾论得失,排抵政府,臆决唱声,至谓尧舜孔孟之道,不足以为法治”〔33〕。正因为这些留学生们接受了新的知识,形成了新的思想,所以时人把救国的希望也寄托在他们的身上,他们赞誉留学生说:“吾以为具有救国之能力声望者,实无逾于留学生也”;“伟哉留学生,伟哉留学生!留学生有热忱,有志趣,有爱力,负未来主人翁之硕望,而为二十世纪吾国文明一切之母也。吾今日无以为宝,惟留学生是宝,吾今日无以属望,惟留学生是望。留学生,留学生,好男儿,好英雄”〔34〕。留学生们也自以为“他日立中国强固之根基,建中国伟大之事业,以光辉于20世纪之历史者,必我留学生也”〔35〕。 第二,国内传播西学的新式学堂的蓬勃兴起。自1862年清政府创办同文馆以后,新式学堂在中国开始兴起,但在义和团运动前,全国各种新式学堂还为数甚少,类别多局限在翻译、军事等少数专业上。义和团运动以后,1901年9月清政府明令兴办学堂, 要求各省所有书院于省城改建大学堂,各府厅直州均改中学堂,各州县均改小学堂,并多设蒙养学堂。 随后, 各类学堂纷纷建立, 到辛亥革命前夕, 全国各学堂达52500所,学生总数达1284965人。以四川为例,到1905年9月, 有高等学堂一所,师范学堂二所,师范传习所110个,中学堂8所,高等小学堂152所,初等小学堂4017所,两等小学堂38所,半日学堂34所, 此外还有各类职业学校〔36〕。 这些新式学堂在课程的设置上,虽然清政府明令仍以封建纲常名教为指导方针,但各学堂都开设了不少西学课程。以北京京师大学堂为例,据管学大臣张百熙奏定的《京师大学堂章程》,其课程设置绝大部分是自然科学和外语;其预备科九项考试内容中,除中文外,翻译、中外历史、舆地及地文、地质、算术代数、几何及三角、物理及化学、矿学、名理及法律均涉及西学〔37〕。而且,有的学校还取消了经学之课,如湖北“有中小学堂并无读经讲经功课者,甚至有师范学堂改订章程,声明不列读经专科者”〔38〕。 新式学堂的学生也日益突破传统文化的束缚,而倾心学习西学。以至当时有人指出这些学生“于外国史事,外国地理,尚能言之。于中国反模糊影响,甚或鄙不屑道”〔39〕。张之洞在1907年也指出,这些新式学堂的学生,“风气嚣张日甚,大率以不守圣教礼法为通才,以不遵朝廷制度为志士”。他们“多藏非圣无法之书,公然演说,于读经讲经功课钟点,擅自删减”;甚至在着装方面,也“率皆仿效西式,短衣皮鞵,扬扬自诩,雅俗不分,文武无别”〔40〕。可见,这批学生的文化价值观正在发生急剧的变化。正由于这些学生具有新的知识、新的思想,所以他们被当时的舆论界誉为“新中国之主人翁”,是“我中国前途一线之生机”〔41〕。在救亡图存的斗争中,人们以前把希望寄托在农工商阶层,现在转而“属望我学生”〔42〕。在不少的有识之士看来,新式学堂培养的学生,“实能于各种社会中独树一帜,有吸取新思想之资地,有翕受新感情之脑筋,有担任新中国之学问。社会主义方倒欧风倾亚雨而来,旁皇无所著,而直接承受之力,不得不以学生为之媒”〔43〕。总之,似乎只有这些学生才能承担起救国救民重任,才能造就一个新中国。舆论界把学生视为“一国之原动力,为文明进化之母”〔44〕。把学生当做是历史的主宰,这明显是忽视了工农群众中蕴藏的伟大斗争力量。但这种情况的出现,说明新式学生已逐渐成为一支新兴的政治力量为社会所瞩目,它表明了中国思想界正在发生巨大的变动,而这种变动的杠杆就是对西学的尊崇。 第三,各种救亡图存的方案都以西方为模范。义和团运动后,在崇尚西学的浪潮中,不少人把挽救民族危机的希望寄托于西学,试图从西学中去寻得救国救民之真理。《广益丛报》上刊文说:“吾国自秦汉以来,政体专制,学术思想日趋于空漠,至宋明而益盛。物质的文明,无复可言者。至今日而欲与欧人竞,彼以其实,我以其虚,乌往而不败也。故欢迎欧州文化,研究各国有用之科学,应用于实际,实为今日之要图”〔45〕。孙中山也曾回忆说:“从那次义和团失败后,中国一般有思想的人便知道要中国强盛,要中国能昭雪北京城下之盟的那种大耻辱,事事便非仿效外国不可,不但是物质科学要学习外国,就是一切政治社会上的事都要学习外国”〔46〕。毛泽东也曾指出:“那时,求进步的中国人,只要是西方的新道理,什么书也看”〔47〕。甚而出现了“以旧学为不适用,而竟相唾弃者,项背相望。……将无论学说器物,皆以外至者为尚,张目四盼,俨若国中无一物,可以当其爱恋者,冥冥之中,驰心于外,敌忾渐消”〔48〕的崇洋风。这种情况的出现,就连当时主张“发明国学,保存国粹”的国粹主义者,也不得不承认“今之见晓识时之士,谋所以救中夏之道,莫不同声而出于一途,曰欧化也,曰欧化也”〔49〕。事实上,不仅清政府为了挽救自身的统治危机,决定改弦更张,实施“新政”,并迈出“预备立宪”的步伐,仿效德国、日本实施“君主立宪”。就是当时的主要政治派别--资产阶级立宪派和革命派的政治主张,也无不打上西学的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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