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大均及其史学
屈大均(1630~1696),字翁山,广东番禺人。他是明末清初具有崇高民族气节的著名诗人、学者,与陈恭尹、梁佩兰一起被誉为明末清初诗坛“岭南三大家”,其诗作之多与诗名之盛,已素为人所熟知。屈大均一生之著述甚丰,其中史学亦占有相当重要的地位,只是由于屈诗往往成为后人研究之热点,因而对于屈氏之史学思想及史学成就,便或多或少地被忽视了,本文拟就此作些探讨,以补这方面研究之不足。 一 作为一个无愧于时代的著名学者,其所具有的学术特色及所取得的学术成就,往往与他所处的时代息息相关。屈大均在自己的文集里说过:“予少遭变乱,屏绝宦情。盖隐于山中者十年,游于天下者二十余年。所见所闻,思以诗文一一载而传之。诗法少陵,文法所南,以寓其褒贬予夺之意。而于所居草堂名曰‘二史’。盖谓少陵以诗为史,所南以心为史云。”[1]又说:“吾尝欲以易为诗,颠倒日月,鼓舞风雷,奔五岳而走江淮河汉,使天地万物皆听命于吾笔端。”[2] 这两段话的意思十分清楚,就是时代给予屈大均一生以巨大的影响,而屈大均亦已意识到自己所肩负的历史使命。他显然是在为完成这一使命而著述,不仅要“鼓舞风雷”、“使天地万物皆听命于吾笔端”;而且要传之后世,为弘扬民族精神而尽心尽力。所谓“诗法少陵”,表明屈大均决心效法身处唐中后期乱世的“诗圣”杜甫,“以诗为史”,忧时愤世,“以寓其褒贬予夺之意”,所谓“文法所南”,即效法亡宋爱国隐士郑所南,终生不忘故国。郑曾自称“三外野人”,故屈大均特撰《三外野人赞》一文说:“予不幸生与所南之时不异,而尝有《翁山易外》、《诗外》、《文外》三书行世,自称‘屈子三外’,不谓所南先得我心。……于是亦自称‘三外野人’。”可见屈大均之所以处处以郑所南自况,实源于他俩所处之“故国”沦亡时代背景相似。而屈氏所居草堂,特意用“以诗为史”、“以心为史”为内涵之“二史堂”命名,足以表明史学作为一种思想抗争武器,在屈大均一生著述中确实占有重要地位。 屈大均所处明清易代之世,这是一个被著名思想家黄宗羲喻为“天崩地拆”的时代。这一时代给予他的思想影响,大致可概括为以下四个方面: 第一,易代剧变之巨大撞击。屈大均生于明崇祯三年(1630年)九月初五日,其时明王朝已是内政不修,灾患频仍,内外交困,危机四伏,农民起义风暴遍于中原大地,满洲贵族虎视关外,严重的社会危机和民族危机,使屈大均从少年时代便怀有忧国忧民之心。崇祯十七年(1644年)三月,李自成义军攻陷京师,崇祯帝自缢身亡;五月,清兵继入关后入京,明朝灭亡。满清入关后所推行的民族歧视、民族压迫和民族屠杀政策,激化了国内的民族矛盾。“故国”沦丧的残酷现实,使屈大均的民族意识获得了深化与升华,决心投身于火热的抗清斗争,对屈大均的人生道路产生了决定性的影响。顺治四年(1647年)春,屈大均即参加了由业师陈邦彦及陈子壮、张家玉等组织的广州抗清起义,但很快便失败了,陈邦彦等殉难。屈大均在悼辞中悲愤地写道:“哀丧元兮太早,不及陪兮滇池。……愤师仇兮未复,与国耻兮孶孶。早佯狂兮不仕,矢漆身兮报之。”[3] 可见年青的屈大均对于民族大义的认识已相当成熟。顺治六年(1649年)春,屈大均主动向驻跸于广东肇庆的南明永历帝上《中兴六大典书》,为光复献计献策。顺治十六年(1659年)春,屈大均抵达南京,与志同道合的反清志士魏畊结成莫逆之交,先后密谋联络郑成功、张煌言反攻江浙,但均遭失败。康熙十二年(1673年),吴三桂在滇起兵叛清,屈大均误认为反清义举,曾赶赴湖南从军,后知吴之举兵纯为个人权位,遂忿然辞归。直到康熙三十五年(1696年)五月十六日,以一生不仕清而终老,终年67岁。可以这样说,易代剧变影响着屈大均的一生,而弘扬民族气节便自然成为屈氏所有著作、尤其是史学著作的主导思想。 第二,家风与师道之熏陶。考屈氏先世本关中人。宋绍兴南渡时,先祖翰林诚斋公始南移广东南雄珠玑巷,后再移于番禺沙亭乡,故屈氏之祖源,实与宋金民族之抗争相关。南屈列祖大多以书香著,像十五世伯祖博翁公“耆年硕学,高旷绝伦”,南粤名儒陈白沙尝过其家,湛甘泉亦慕其风。至屈父宜遇时,家道中落,他“以多病遂精医理,为人诊治,不责其谢,……活贫窭人以数百计”[4]。可见屈家虽贫寒,然扶贫济世之志不移。屈父业医之余,亦喜猎经史百家籍,对屈大均“督课至严”,大均在家风的熏陶下,自小就勤奋好学,“读书过目成诵”[5]。他常以屈原后裔自勉,并素仰屈原之爱国情怀。这些都为他日后学业的长进及思想的成熟奠立了基础。屈大均16岁时,师从顺德举人陈邦彦,治《周易》、《毛诗》及舆地之学。他不仅在学业上“试辄冠其曹”[6];而且还从严师那里学到了经世致用之道以及民族气节之精义。他第一次参与抗清便投身于陈邦彦之义旅,这绝不是偶然的。在清兵攻陷广州后,屈父曾意味深长地对大均说:“昔之时,不仕无义,今之时,龙荒之首,神夏之亡,有甚于春秋之世者,仕则无义。洁其身,所以存大伦也。”[7]但仅过了一年多,当南明永历帝驻跸肇庆,屈父即对大均说:“复有君矣!汝其出而献策,或邀一命以为荣可也。”[8] 这里之“仕”与“不仕”,全视乎民族之大义而定。对于这些“大伦”、“大义”,屈大均不仅铭记于心,而且充分地体现在他的著述之中。
(责任编辑:admin) |
织梦二维码生成器
------分隔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