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魏徵的史学思想(3)
三、通鉴反思的治史方法 魏徵以史为鉴,不囿一时一事,不主一尊一经,纵贯古今,旁通各派,具有鲜明通鉴反思的特点。贞观二年(628年),太宗问魏徵:“何谓为明君暗君?”他回答说:“君之所以明者,兼听也,其所以暗者,偏信也。”接着引用故事从尧、舜、秦二世、梁武帝以至隋炀帝为例从正反两方面立论(注:《贞观政要》,卷一,《君道》。),表现了他纵贯的通鉴反思。另魏徵又认为:“儒、道、小说,圣人之教也,而各有所偏。兵及医方,圣人之政也,所施各异。世之治也,列在众职,下至衰乱,官失其守。或以其业游说诸侯,各崇所习,分镳并骛。若使总而不遗,折之中道,亦可以兴化致治者矣。”魏徵认为,“圣人之教”有偏,“圣人之政”各异,因此主张各家学说按不偏不倚的原则,取长补短,兼容并蓄(总而不遗),表现了他横贯的通鉴反思。 魏徵这种纵横贯通,以史为鉴的治史方法在他主持编撰的《群书治要》及《自古诸侯王善恶录》中更得到集中反映。这两部书虽然都是奉诏而作,但编撰体例、内容选择、材料取舍都由魏徵裁决,反映的无疑是魏徵的思想。 魏徵在《群书治要序》中明白指出,编这书的主旨是“将取鉴乎哲人”,而其取材“爰自六经,迄乎诸子,上始古帝,下尽晋年”,这表明该书的取鉴是上下相连,诸家相系,纵横贯通的。《自古诸侯王善恶录》也同样,该书主旨为“欲使见善思齐”,“闻恶能改”,而其取材“自轩二十五子,舜举十六族,爰历周汉,以逮陈隋”,这也表明是书取鉴是古今上下贯通的。 纵贯古今,旁通各派反思历史,司马迁《史记》曾创成功范例,但像《史记》这样包罗万象,穷极数千年的煌煌巨著非大手笔难为其事,无怪司马迁之后,尽管亦有效颦者,如梁武帝时之《史通》、元魏王晖的《科录》等,但无一成功之作。而魏徵以他的理论和实践,将取鉴与纵横贯通反思历史结合起来,新创通鉴反思的治史方法,使司马氏的史学传统得以弘扬,不仅对唐代,也对后世史学发生了极其巨大深远的影响;即对今天的学人,魏徵的治史方法也是有参照价值的。 魏徵的史学思想无论在当代还是后世都起了巨大作用,影响深远。他死后不百年,玄宗时撰《唐六典》,述盛唐职官建制,“其本原设官因革之详,上及唐、虞,以至开元,其文不详,其事甚备,可谓善作者。”(注:王应麟:《玉海》,卷五十一,《唐六典》。)显然,这是继承了魏徵的纵贯思想。其后杜佑纂《通典》,自叙其撰著之旨云:“实采群言,征诸人事,将施有政。”(注:杜佑:《通典》,卷一。)李吉甫撰《元和郡县图志》是见于古今的数十家地理著作均“莫切根要”,尤其对于“丘壤山川,攻守利害,本于地理者,皆略而不书”,不足以“佐明王扼天下之吭,制群生之命,收地保势胜之利,示形束壤制之端。”(注:李吉甫:《元和郡县图志序》。)可见,杜佑、李吉甫都是将他们的著作作为“为治之具”以为现实政治服务的,而这不又是魏徵取鉴致治思想的张扬吗? 司马光撰《资治通鉴》,再三申明,“止欲叙国家之兴衰,著生民之休戚”(注: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七八,“司马光奏疏”,《资治通鉴》,卷六十九“臣光曰”。),神宗以其“鉴于往事,有资于治道”(注:胡三省:《新注资治通鉴序》。),因此特赐名为《资治通鉴》。《资治通鉴》记事起周威烈王二十三年(前403年),迄后周世宗显德六年(959年),历时1362年,成为通鉴之作的典范,这使魏徵通鉴反思的治史方法更加弘扬,此后以“资治通鉴”、“通鉴”为书名而撰述者不下数十种,其影响之大,于此可见。 明清史学家倡导“经世致用”。王夫之说:“所贵乎史者,述往以为来者师也。为史者记载徒繁,而经世之大略不著,后人欲得其得失之枢机以效法之,无由也。则恶用史为?”(注:王夫之:《读通鉴论》,卷六,卷末《叙论》,卷四,卷二十。)所谓“经世之大略”,“得失之枢机”,就是“于其得也,而必推其所以得,于其失也,而必推其所以失。其得也,必思易其迹而何以亦得;其失也,必思就其偏而何以救失;乃可为治之资。”(注:王夫之:《读通鉴论》,卷六,卷末《叙论》,卷四,卷二十。)王夫之论史的取鉴更加深刻透彻,而落脚点亦是“为治之资”,与魏徵的“为治之具”,一字有别,然意思并无二致。有趣的是王夫之十分鄙薄魏徵的为人,魏“(魏)徵之起也,于群盗之中,事李密而去之,事隐太子而去之”,“余于才而未闻其修能之自洁者也。”(注:王夫之:《读通鉴论》,卷六,卷末《叙论》,卷四,卷二十。)然而,他的史学思想又与魏徵如此心心相印,这充分反映了魏徵史学思想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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