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第二期的海防思想 1874-1875年发生的海防争议,直接原因是1874年日本侵台事件,但客观上则是列强自70年代以来在中国展开新一轮的侵略活动所促成。当海防争议初起之时,王韬即撰写了多篇讨论海防的论文,其后收入《弢园文录外编》中,计有《练水师》、《设电线》、《制战舰》、《建铁路》、《兴利》等,由此多篇文字,可以见到王韬在70年代中期整套海防思想的体系。 在《练水师》中,他认为海防较陆防为尤重,而海防最切要的事,是整顿水师和购造铁甲战舰,以与列强战于大洋之中,不能只以守海口为满足。在整顿水师方面,王韬提出的改革方法有三:一是水师的操练,必须以能操炮为准。他说:“凡属水师,必精加遴选,虽遇风浪而不惊,震雷霆而弗畏,燃放大炮,具有定准,能随船之东西而为炮之转移。”二是要注重驾驶人才的培养,他说:“宜简老于航海之舵工,入西国塾中精加习练,而择其优者以备用。”三是船制亦须变更,他说:“凡所有一切炮船拖船,悉废为民船,而专用火轮战舰,其守口则用英国根砵之制,使大小互相联络。于沿海地方,设立水师馆、舵工馆,日加讲习,壮而用之,自不患无其人,而又何必取材于异地哉!”(注:王韬:《练水师》,《弢园文录外编》,中华书局1959年版,第74页。)王韬对西洋铁甲战舰,素有认识研究,他虽然主张造战舰,但深受英国议员布拉斯言论的影响,不以多造巨舰为然。他认为战船有宜于守者,有宜于战者。巩固高大者则为守舰,灵捷轻敏者则为战舰。泰西各国多以造炮少而巨的小战舰为计,因其作战能力强,他引布拉斯的话说: 当今之世,若装水师战舰,铁甲之外,以小者为佳。盖装大船则所费既多,以一大船之资,可分造小船数艘,驾驶既便,攻击复捷,其利一也。大船所发之炮,不能击尽小船,以数小船围攻大船,炮弹无有不中,其利二也。大船猝遇水雷,微有损坏即难御敌,小船为数既多,彼此可以互相救援,更番进战,敌计难以猝施,其利三也。小船所费既少,即有事亦易建造,其利四也。小船既众,置炮亦多,较诸大船倍能命中及远,其利五也。船小则食水亦浅,凡焚毁城廓,轰击炮台,大船不能驶进者,小船自可近岸,其利六也。两军接战,胜则可追击深入,败则可退守河汊,其利七也。若以水雷炮置于小船中,进迫敌船,又可乘机施放,其利八也。(注:王韬:《制战舰》,《弢园文录外编》,第77-78页。) 故王韬赞同布氏之论,主张战舰宜求精,不必求巨,应多造炮船,巨无霸的铁甲舰以少造为佳,谓:“但得镇守之效,助声势之雄,斯已足矣!”(注:王韬:《制战舰》,《弢园文录外编》,第77页。) 除了练水师、造战舰外,王韬亦提到敷电线、开矿山、建铁路等事,认为此亦与海防建设关系密切。譬如论到敷设电线为海防联络所必备的设施时,他说: 我国家近拟以于各省整顿海防,诚却敌之谋、安邦之策。然亟宜筹办者,则莫如电线。夫电线传递信息最为神速,尽人知之。然亦知海防非得此无以侦寇踪而集战舶乎?夫沿海险隘,有炮台而无战舶,则炮亦成钝物;有战舶而无电线,则战舶亦属玩器。何则?中国海疆辽阔,各省险要之区,即分兵驻守,而苦于势分而力薄。若与敌国构衅,彼得窥探我之虚实,猝采攻击,所恃者有战舶往来游弋,分途救护耳……苟无电线以报警,则各省无由得知,何能倍道来援?(注:王韬:《设电线》,《弢园文录外编》,第75页。) 又说: 且无电线,而敌舶窥探海道,倏忽出没,亦难以追踪而蹑迹。不能预约水师为遏防,阴有以销其觊觎之心,显有以沮其侵伐之计。又非所以弭患于无形,防害于已著也。(注:王韬:《设电线》,《弢园文录外编》,第76页。) 此外,王韬又注意到开矿与筑铁路对巩固海防建设的必要性。王韬指出,开矿的大利有三:一为掘铁之利,二为掘煤之利,三为开五金之利。三者几无不与海防建设有关。铁为造船制枪械火器的原料,煤为推动机器轮船运作的燃料,五金亦有益于民生日用,亦便于制械和筹饷。(注:王韬:《兴利》,《弢园文录外编》,第45-46页。)若此三者仍须仰给于外洋,则中国的海防建设,始终无法独立自强起来。至于建铁路,亦为国防不可或缺的大政,他说: 且铁路之所至,亦即电线之所通,其消息之流传,顷刻可知……且国于有事之时,运饷粮、装器械、载兵士、征叛逆,指日可以集事。何则?以兵警军情传递甚速,彼此应援,捷于呼吸也……英国、中土,易地皆同也。(注:王韬:《建铁路》,《弢园文录外编》,第87-88页。) 王韬在这场热烈的海防争议中,一方面强烈表明海防建设的迫切性,在战术上,提出了全面的布局;另一方面,也对日俄两国在远东的侵略扩张,表示关注与忧虑。他不但看到俄国在陆上对中国构成的威胁,更提出俄国将成为中国海上的潜在大敌,海防的建设,不但要针对日本,也要针对俄国。王韬的海防思想,因此进入下一阶段的战略性思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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