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梁代着录《刘子》的目录书,决不是只有《七录》 《七录》开始编纂的时间既如上述,那它又是何年完成的呢?《隋志》说阮孝绪“沈静寡欲,笃好坟史,博采宋、齐已来,王公之家凡有书记,参校官簿,更为《七录》:一曰《经典录》……七曰《道录》。其分部题目,颇有次序”。像这样一部多达十二卷(见《隋志·簿录类》)的巨着(梁代的几家目录书,都只有四卷或五卷),肯定是花了不少精力和时间的。《梁书·处士传》说阮孝绪“大同二年(公元五三六年)卒”。假定他的《七录》在卒前一、二年(五三三——五三五年)内才完成,那时刘昼已二十岁(五一四——五三四年[生年据陆心源《三续疑年录》卷一酌定]),风华正茂,血气方刚,有可能写出《刘子》;《七录》也有可能收入(《七录序》:“凡自宋、齐已来,王公搢绅之馆,苟能蓄聚坟籍,必思致其名簿。”其收录之勤,即可概见)。即使《七录》在阮孝绪卒前几年已完成,後来在不断修订中加上《刘子》,亦属情理之常,无足怪者也。 梁代另一部目录书着录《刘子》的,是刘遵的《东宫四部目录》。东宫先是昭明太子萧统的官邸,当时已“有书几三万卷”(《梁书·昭明太子传》),是後来编纂目录的主要对象。中大通四年(五三二年)九月,“无所游赏,止事披阅”(《梁书·文学上·庾肩吾传》)的皇太子萧纲作了东宫的主人;想必对图书又有所补充,其中也许就有《刘子》。刘遵是“在东宫以旧恩偏蒙宠遇”(《梁书·刘遵传》)的红人,《梁书》本传虽未提到他撰《东宫四部目录》的事,但《隋志》是据实物着录,当属可信。考遵於“大同元年(五三五年)卒官”(同上)时,刘昼已二十开外(五一四——五三五年),他写成的《刘子》,自然有被《东宫四部目录》登录的可能。 《七录》也罢,《东宫四部目录》也罢,都可能着录过《刘子》,所以《隋志·子部·杂家类》才有“(梁有)《刘子》十卷”的注语。 也许有人会问:刘画以弱冠之年能写出《刘子》吗?曰:能。据史传记载:“画常自谓博物奇才,言好矜大,每言使我数十卷书行於後世,不易齐景之千驷也。”(《北史》、《北齐书》《刘昼传》)“制一首赋,以‘六合’为名,自谓绝伦,吟讽不辍。”(同上)像这样一个自负不凡,而又敢於赋“六合”的人,“缉缀辞藻”(同上)而成一部二万九千四百余字的《刘子》,以邀誉干禄,固所能也,亦所愿也。《北齐书》本传谓画“天统中”(五六五——五六九年)卒於家,年五十二(五一四——五六六年)”。是《刘子》成书之後,尚有三十一、二年光景(五三四——五六六年)。渴望“数十卷书行於後世”的刘昼,可能随时进行加工。而且,後来因求秀才十年不得,上书又不见收采(《北史》、《北齐书·刘昼传》),愤世疾俗之言散见各篇,以发泄不满情绪,从这里也可看出个中消息。 四阮孝绪《高隐传论》崇道重儒论述,不一定是受《刘子》的影响 崇尚黄、老道家之学,滥觞於西汉初期。武帝定儒术於一尊,两汉经学虽很发达,但研治道家之学者,仍时不乏选。曹魏以後,儒、道兼崇,孔、老并圣的风尚,亦逐渐形成。所谓“聃、周当路,与尼父争途”(《文心雕龙·论说篇》),就是指这一学术倾向说的。如王弼“好论儒、道,注《易》及《老子》。”(《三国志·魏书·锺会传》)何晏“善谈《易》《老》。”(《世说新语·文学篇》刘孝标《注》引孙盛《魏氏春秋》)向秀“以儒、道为一”,应贞“谓孔、老可齐。”(谢灵运《辨宗论》,见《广弘明集》卷一八)葛洪谓“得道之圣人,则黄、老是也;治世之圣人,则周、孔是也”(《抱朴子·内篇·辨问》)。这些崇道重儒的史实和论述(当然各有所侧重),其时都远在萧梁之前。可见阮孝绪《高隐传论》的主张,不一定是受《刘子·九流篇》的影响。 五《隋志·子部》各家下论述与《刘子·九流篇》并不相同 余於一九三七年发表的《刘子理惑》,曾谓:“《隋志·子部》论诸家得失,与是书《九流篇》说同。以《书钞》相证,其剿袭可知。”次年清写《刘子斠注》初稿至《九流篇》时,满以为可用《隋志》互证。及展卷并观,才发现两书不仅意趣有殊,辞句亦无一相同者,始知上了《四库提要》的当。其实,严可均的《铁桥漫稿·书〈刘子〉後》(卷八)早已论及:“近人编书目者又云:‘《九流》一篇,全袭《隋书·经籍志》之文。’(《四库简明目录》卷一三)《隋志》非僻书,盍覆检之?岂其然乎!”读後,深愧不曾一检《隋志》之过。林、陈两同志认为“《隋志·子部》各家下的论述,与《刘子·九流篇》略同”。大概也是过信了王重民的说法(见《敦煌古籍敍录》一八六页)和未暇覆检《隋志》的缘故吧。 六《隋志》的作者既未见过《刘子》残帙,也未见过《九流篇》 《隋志》各类着录的书,为隋嘉则殿所藏三十七万余卷在底柱漂没後之幸存者(其中一部分有残缺)。《隋志序》、《唐六典》(卷六)、《唐书·经籍志·後序》都有明文论述。所以《隋志》四部目录中注有“残缺”、“今残缺”、“亡”的地方,不一而足。《子部·杂家类》於“(梁有)《刘子》十卷”下注一“亡”字,说明原来的那部《刘子》已被漂没。亡而又着录其书,则是据《大业正御书目录》或梁代别家目录书迻录的。魏徵等人修《隋志》时,秘书省既已实无《刘子》其书,他们怎么会见到残帙和《九流篇》?如果《刘子》真有残帙存在,《隋志》何以不注上“残缺”、或“今残缺”字样,而注一“亡”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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