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师培认为,只要我们对西汉经师的礼制说进行甄别的话,我们还是能看到自战国以来就有两种不同的礼制学,而《周礼》更得古礼的原貌。他说: 昔仲尼闵亡道之陵迟,忧礼乐之不正,周流应聘,还辕邹鲁,制作《春秋》,约以《周礼》,就是非之说立动作之中,内而蒐狩尝,外而朝聘会遇,经有劝惩,佥与礼应,故班爵必首上公,书名弗遗三命,至于名位不同,礼亦异数,丘明作传,言必宗典,计数纤啬,概准六官,其所诠揭,尤在地域……(同上) 因此,既使晚清今文经学指责古文经学所说礼制与《王制》有异,也并不违背历史事实,丝毫也不能损害古文经学的价值。古文经学的研究也没有必要强我从敌,以自身学术的独特性而自我贬抑。 刘师培对三礼特别是《周礼》的研究使古文经学的特色得到保存,稳定了古文经学的阵营,使《左传》学也有了坚实的学术背景。 在上述研究的基础之上,刘师培对经学提出了较为系统的看法。 首先是关于孔子素王改制的问题。刘师培认为,根据汉儒治《左传》的认识来看,孔子是有政治理想和政治改良愿望的思想家,特别是《春秋》反映了他对现实政治的批评和对理想政治的追求。但并不能因此就认为《春秋》就是改制之作,是为后王垂法的作品,《春秋》一书并没有为后王提供什么具体的政治制度,他说: 汉儒治左氏,以经有空王之法,不以经文有空王之称。以法即《周礼》故章,弗以属《春秋》新制。因素王而涉改制,是以今说殽古经也。因成周而斥素王,是以《春秋》非制作也。 后说以有为无,于经为抑,前说无而谓有,于经为媟。媟经抑经为失则均。”(《春秋左氏传古例诠微·明作篇》,《刘申叔先生遗书》第1函第8册) 他认为,孔子是对现实政治有独立主见的学术大师, 有谋求社会政治理想化的志向。正因为如此,不能把孔子所作的《春秋》当成是一部没有主体思想的历史记叙,不能绌经从史。另一方面,也不能把《春秋》当成改制的法典。因为孔子不过是借历史事实来体现他的思想倾向,其中所记的历史事实和典章制度还是与《周礼》旧章相通的。 其次是经传关系问题。刘师培主要以春秋与三传的关系为例,论述了不同的传代表着解释经典的不同角度,都有某些合理因素。重要的是学者们应该深入理清各传的源流和独到之处,不能相互混淆,反而看不出各自的特色。比如《春秋左氏传》,它主要是从史法角度对《春秋》作了补充发挥,如果受公、谷二传影响,迷失了这一特点,把史例等同经例,则势必把史法也当成微言大义。刘师培曾以《左传》对《春秋》时月日古例的解释为例,对此作了生动说明。说: 诸儒游于公羊、谷梁之说,横为左氏造日月褒贬之例,经传久远,本有其异义,犹当难通,况以他书驱合左氏,引二条之例以施诸无例之日月,妄以生义,此所以乖误而谬戾也。(《春秋左氏传时月日古例考》,《刘申叔先生遗书》第1函第7册) 《春秋》经中有的事件书有年月日时,有的不书,有的仅书年月日时,不记事,历来引起经师们的种种猜测,《左传》在解释这一现象时有许多可取的观点,如贾逵认为春秋时十分重视天象,如果侯王不登台视朔,则不书时月,若登台而不视朔,则书时不书月,若视朔而不登台,则书月不书时,若虽无事视朔登台,则空书时月。这种说法有一定道理,但后来杜预却囿于公、谷二传,把日月时例简单化,反而不得《左传》的长处。 可见,刘师培通过对《左传》和《周礼》的深入研究,已经打破了家法的制约,比较客观地面对经学内部的流派及其传衍,他提出的经学观点,有助于后人超越晚清今古文经学的对立,对经学自身的演变历史作出实事求是的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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