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大昕的学术成就及史学思想(3)
(4)补阙及训释 对史书中记载的缺漏,钱大昕往往根据他书或金石材料等给予弥补。如《汉书·萧育传》记萧育“历冀州、青州两部刺史”,钱氏据《汉书·冯野王传》称“育又为朔方刺史,本传失书”(42)。 对一些难解之字句,他还进行了注音、释词的工作。如在释《后汉书·曹世叔传》中曹大家的“家”字音时指出:“此家字相传读如姑,考古书家室之家,亦读为姑。《诗》‘宜尔室家’、‘乐尔妻帑’、‘以家协帑’。……今人皆转为古牙切,独此大家字尚存古音。”(43)又如《汉书·严助传》有云“而中国之人不能其水土也”,颜师古注“能,堪也”。钱氏不同意颜注,他说:“能、耐二字古书中多通用。《食货志》‘能水与旱’,《晁错传》‘其性能寒,其性能暑’,……师古皆读如耐,此亦当从耐音。”(44)再如《宋史·燕王德昭传》云:“建炎二年,分西外宗子于泰州。”“西外”二字颇费解,钱大昕引《朱子语类》作了如下注释:“徽宗以宗室众多,京师不能容,故令秦王位下子孙出居西京,谓之西外。”(45)为后来的读史者提供了很大的方便。 (5)阐发史家作史之旨意 钱大昕在《廿二史考异》中,主要偏重于校勘异同,考订是非,但同时也注意研究史家写史的笔法,并阐发作者的旨意,如在分析陈寿《三国志》笔法时指出:“按先主甘皇后、穆皇后,后主敬哀皇后、张皇后皆称皇后,而孙吴诸后则降称夫人,又《蜀志》称昭烈曰先主,安乐主曰后主,后主之太子璇特为立传,且可正其太子之号。《吴志》则曰权曰亮曰休曰皓,皆其名。”从而阐明了陈寿“原以天子之制予蜀,未尝侪蜀于吴”(46),“虽帝魏而未尝不尊蜀”的旨意。(47) 此外,钱大昕还注意订正前人旧注之谬说,辨别句读之正误,对一些尚不能下结论的问题,采取广存异说的方法,以待后人去考定。 三 钱大昕一生中没有史学理论的专著,他的史学思想散见于他的文集和具体史事考订的文字中,总结起来,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1)提倡实事求是的治史精神 崇尚实学,不务空言。这是乾嘉考据学者共同恪守的信条。在史事的考订过程中,钱大昕始终恪守这个信条,本着言必有据、无征不信的精神,去厘正前人的错误,弥补前人的阙漏。他反对那种“拾班、范之一言,擿沈、萧之数简,……乃出校书之陋,本非作者之衍,而皆文致小疵,目为大创,驰骋笔墨,夸耀凡庸”(48)。诋毁古人以沽名钓誉的做法。尤其反对那种“空疏措大,辄以褒贬自任,强作聪明,妄生疻痏,不稽年代不揆时势,强人以所难行,责人以所难受”的做法,他自称:“桑榆景迫,学殖无成,唯有实事求是。”(49) 在治史过程中,他始终本着“袪其疑乃能坚其信,指其瑕益以见其美”(50)的宗旨,对前辈学术权威如顾炎武、何义门、胡渭等学说中的某些错误,均能实事求是地加以驳正。如他在《跋金石文字记》中驳正顾炎武“生不当讳”观点时指出:“此考之未审而强为之辞也。……即以唐事言之,章怀太子注《后汉书》,于‘治’字皆改易,明皇时杨隆礼改名崇礼,宪宗时陆淳改名质,曷尝有生不当讳之令乎?”(51)在《跋义门读书记》中,他称何义门“至其援引史传,掎摭古人,有绝可笑者”(52),并驳正了何氏引证史书的失实。这种勇于厘正前人之误,实事求是的态度,却遭到了世俗的非议,连他的内兄王鸣盛也认为这是非难“前哲”之举,曾写信劝他。而钱大昕理直气壮地回答说:“愚以为学问乃千秋事,订讹规过,非以訾毁前人,实以嘉惠后学。”“言之不足传者,其得失固不足辨,既自命为立言矣,千虑容有一失,后人或因其言而信之,其贻累于古人者不少。去其一非而成其百是,古人可作当乐有诤友,不乐有佞臣也。且其言而诚误耶。”(53)这种不迷信前人,实事求是的治史精神,至今仍值得我们学习。 (2)主张史学家加强基本功训练 钱大昕认为:“史家所当讨论者有三端:曰舆地,曰官制,曰氏族。”(54)一个史学家应“先通官制,次精舆地,次辨氏族,否则涉笔便误”(55)。主张史学家加强基本功训练。他以唐初修史诸臣为例,批评他们不谙掌故。如汉有九卿而官名无‘卿’字,魏、晋、宋、齐并因汉制。而唐修《晋书》,却多在官名上加一卿字,钱大昕批评道,此“皆唐初史臣不谙官制,随意增加,非当时本名”(56)。再如晋置侨州县,本不称南某州、南某县,“南”字“皆永初以后所加”,而“唐人修《晋书》者,误认为晋制”(57)。 他本人尤其注意基本功训练。王昶称他:“最熟于历代官制损盖、地理沿革,以暨辽、金国语、蒙古世系,故其考据精密,多有出于数君之外。”(58) (3)反对曲笔护短,主张据事直书 在《廿二史考异》中,他批评《宋史》写张浚“为张护短”,“多溢美之词”。(59)又批评《金史》在记海陵王事迹时“诬其淫毒狠鸷,遗臭无穷”(60)。他认为,这都不是实事求是的态度。他主张“恶必书,但使纪事番从事实”(61)。而不能凭主观感情上的爱憎去任意增删史实,妄加褒贬。他赞扬秉笔直书的洪迈:“论史有识,胜于欧阳(修)多矣。梁起盗贼,其行事无可取,而卒以得国。容斋举其轻赋一节,此憎而知其善也。”(62)他批评《宋史》对南宋末年臣僚妄加褒贬,乃至出现了很多自相矛盾的现象。如在《贾似道传》中记平江知府包恢“奉行公田,至以肉刑从事”,而《包恢传》中却称其“历仕所至,破豪猾,去奸吏,政声赫然,度宗比恢为程颢、程颐”。再如《理宗纪》中记大臣刘应龙与何梦然、孙附凤、桂锡孙等依附权臣贾似道,“承顺风指,凡为似道所恶者,无贤否皆斥。”而在《刘应龙传》中却称其不依附贾似道。钱大昕认为“何其相矛盾之甚也”(63)。他主张“史家记事,唯在不虚美,不隐恶,据事直书,是非自见”(64)。反对那种不顾事实,妄加褒贬的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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