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逸周書》中《度訓》等三篇與其他文獻對比,我們可以看出它們的年代決不會太晚,而與《周書序》所說的時代倒十分合拍。其中,第1、2、3、5、6、9、10、11、13、14、15、20、23等項的對應文獻都與“三訓”之言有諸多相通之處,可以證明其時代當在西周。在這些文獻之中,《詩》之《大雅》和《周頌》、《書》之《泰誓》和《呂刑》成書很早自無争議,而《大戴禮記》和《易》之《繫辭》所說也當有較早的根據。如第18項《大戴禮記》在引述孔子之言後接著說“此殷周之所以長有道也”,證明孔子所說很有可能本於“周訓”,而“周訓”之作不會遲至周衰之後;第21項《易·繫辭上》所言“三伍以變”也是解釋孔子所說“《易》有聖人之道四焉”。 另外,還有許多材料可以證明“三訓”之作大致在周文王時。如第6項《國語·周語上》之“庶民不忍”全句爲:“商王帝辛,大惡於民。庶民不忍,欣戴武王,以致戎於商牧。”與《度訓》“凡民不忍好惡,不能分次”應該有共同的語言背景。第7項《國語·周語上》之言,劉師培以之來看《度訓》,認爲《度訓》之中的“中”即“忠”省,“慎”亦“順”假,《周語》應該本於《度訓》。而《周語上》此語前乃蒙“先王知大事之必以衆濟也,是故……”等語。第20項《群書治要》所引《文韜》之“上賢下不肖”即爲尚父(姜太公)之語。這都透露了“三訓”成於周文王之時的信息。 《文酌》與“三訓”義意相通,其中也有很多可以證明其成篇很早的早期文獻與之對應,如《書·洪范》、《詩·大雅》、《周禮》、《六韜》等等,前人也已經指出(13),在此不煩列舉(表見下頁)。 二、《度訓》等篇與《性自命出》的聯繫 作爲周人的重要文獻,“周訓”對後來的影響一定很大,這從後人常常談及先王訓教的語句中可以得到證明。我們看到的文王“三訓”,文獻中不僅有明確征引,而且約其文辭而義旨相承者更多。種種迹象顯示,孔子以及以子思、孟子爲代表的“思孟學派”,在人性理論方面受到《度訓》等篇“周訓”的影響比較明顯。在基本弄清了《逸周書》中《度訓》等篇的年代之後,我們以之與新出郭店楚墓竹簡中的《性自命出》等試加對照,以初步董理早期儒家人性理論形成的基本綫索。 1998年5月,郭店楚簡經過專家的整理與識別後,其圖版及釋文由文物出版社出版發行,從而引起了學術界不小的震動,學者們感到由衷的興奮與喜悅。郭店楚簡中既有道家的《老子》,又有儒家的著作。特别是其中儒家的著作,學者們認定是屬於孔孟之間子思一派的作品,先秦儒學由孔子到孟子發展的缺環得到了連接,原來不少争議難決的學術問題也可得以解決。 這批儒家著作中,尤其引人注目的是《性自命出》一篇。如杜維明先生說:“最使我感到驚訝的是在《性自命出》篇中直接討論身心性命之學的字彙如此之多,意蕴如此之深而内涵又如此豐富,真是美不勝收。”(14)其實,這一特點爲郭店儒書所共有,只是《性自命出》體現較爲顯著而已,所以,李學勤先生指出:“郭店簡這些儒書,共同的特點是闡述理論性、哲學性的問題。所謂天道性命等等概念,在這裏都得到討論,體現出早期儒家的哲學趨向。”(15) 據介紹,郭店出土竹書的楚墓,墓主的身份是“東宫之師”,看來他曾任楚國太子的師傅。正因如此,有學者認爲郭店所出著作應爲當時思想界重要文獻的精選本,如果是這樣,《性自命出》等談論身心性命之學更具典型意義。 我們即從儒家人性理論的角度來觀察《度訓》等“三訓”各篇的思想觀點,並以之與郭店楚簡《性自命出》作初步比較。《度訓》等“三訓”意旨相同,脉絡相通,因此,爲方便叙述和區分,我們不妨將其統稱爲《周訓》: (一)人有常順,變習生常 人生而具有自然的秉性,人生來就有習慣、有常行。無論《周訓》還是《性自命出》,對比者有表述。《周訓》中說: 天有常性,人有常順。順在可變,性在不改。不改可因,因在好惡。好惡生變,變習生常。 民生而有習有常,以習爲常,以场慎(按:當作順),民若生於中。 《周訓》中還沒有明確說到“人性”一詞,但“常順”與“常性”對舉,亦有此意。“順”爲順應自然,即指人的自然行爲。人的行爲受到外物的驅使而變化,變化一旦成爲習慣就產生恒常。這裏所說的是社會中人的人性,還沒有專門說到“人之初”時的情形。早期儒者移天之“性”的概念於人,從而開始明確地談論“人性”問題。《性自命出》所說的對象同樣也是具有了社會性的人: 凡人唯有性,心亡奠志,待物而後作,待悅而後行,待習而後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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