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紫石英”号的贸然航行导致炮击事件的发生 1949年1月,国民党的失败已成定局。不久, 人民解放军兵临长江。2月5日,孙科宣布行政院迁往广州。2月8日,国民党政府发表了一份正式声明,要求所有外国船只撤出长江。(注:参见Malcolm H. Murfett,Hostage on the Yangtze: Britain,China, and the AmethystCrisis of 1949, Naval InstitutePress,Annapolis,Maryland,1991, pp.34-35。) 英国政府应该注意到中国国内局势的急剧变化以及南京政府已经丧失了对长江的实际控制权这样一个事实,无论是从政治利益或军事利害关系来考虑,任何明智的外国政府都应停止继续于长江航行、驻留这样的冒险行动。连美国都撤离了停泊在南京的军舰,唯有英国藐视南京政府的要求,继续在南京保留一艘军舰。可是英国政府应该了解,由于人民解放军控制着长江北岸,英国军舰的每次航行也必须征得中共当局的允许,这是常识性的问题。但英国政府并未打算将英舰在长江上航行的信息通知中共和人民解放军,更何况即使通知,中共也决不会同意英国这种侵犯中国主权的行动。 3月22日,排水量1710吨的驱逐舰“伴侣”(Consort)号抵达南京,该舰为英国大使馆带来2259加仑燃油以及食品和其他物资。该舰原计划于4月12日由澳大利亚护卫舰“Shoalhaven”号来替换。不久, 中共中央托人带信给李宗仁:如果国民党拒绝同意毛泽东的八项和平条件,人民解放军将在4月12日或以后渡江。(注: 参见张宪文主编:《中华民国史纲》,河南人民出版社,1985年,第749-750页。)由于人民解放军预定的渡江时间刚好是澳大利亚军舰来南京替换“伴侣”号之时,施谛文在同澳大利亚大使紧急会商后认为,该舰那一天驶来南京可能是一种鲁莽的挑衅行为,他遂于7 日急电英国远东舰队副总司令马登(AlexanderMadden)海军中将,要求“Shoalhaven”号推迟行期。 一个星期后,施谛文再次电告马登,由于他无法预测短期内在长江下游地区可能发生的事情,因此暂不要为替换“伴侣”号采取任何行动。但马登接到施谛文的电报后并不打算取消接替“伴侣”号的行动,由于“Shoalhaven”号要在4月底去日本执行任务,他在16 日决定派“紫石英”号前往南京,并向国民党政府提出了航行申请。(注:参见 MalcolmH.Murfett,Hostage on the Yangtze: Britain, China, andthe Amethyst Crisis of 1949, Naval InstitutePress, Annapolis,Maryland,1991,pp.36-37。)而恰恰是在前一天, 中共代表团提出《国内和平协定》最后修正案,并向国民党和谈代表指出以4月20 日为最后签字期限,逾期不签字,人民解放军将立即渡江。(注:参见张宪文主编:《中华民国史纲》,河南人民出版社,1985年,第751页。) 施谛文完全知道国民党不会接受和平协定,也知道20日是人民解放军渡江的最后期限,但在18日,他却鲁莽地赞同马登让“紫石英”号提前行动的计划。19日晨8时,“紫石英”号驶离上海霍尔特(Holt's)码头。而直到当天午后,马登才接到国民党允许这两艘英国军舰在长江上航行的许可。(注:参见Malcolm H. Murfett, Hostageon the Yangtze:Britain,China, andthe AmethystCrisisof1949,NavalInstitute Press, Annapolis, Maryland, 1991, pp.40-41。) 4月20日上午8时30分,驻守在长江北岸口岸至三江营一线的人民解放军炮兵部队发现一艘挂着花花绿绿旗帜的军舰由东向西疾驶而来,这就是排水量1430吨的“紫石英”号,该舰悬挂着皇家海军军旗和英国国旗,舰身也涂着米字旗。 驻守在这里的是人民解放军第三野战军特纵炮兵第3团, 当时配属于陈士榘第8兵团,其中2个炮兵连位于三江营,分别配置了日式75野炮和105榴弹炮各3门。(注:陈锐霆:“大江炮兵显神威”,载缪国亮主编:《京沪杭战役》,安徽人民出版社,1993年,第490页。) 我炮兵误认为来的是美国军舰,遂向该舰鸣炮示警,但“紫石英”号置之不理,继续西驶。解放军又向该舰前后方开了10余炮,英舰仍然毫无顾忌地全速西进,舰长斯金勒(B.W.Skinner)少校还命令舰炮瞄准北岸目标。该舰对我军警告置若罔闻的态度激起了广大指战员的义愤,9时半左右,当“紫石英”号向西强行行驶了15公里,冲过三江营左翼的炮位,进入三江营狭口和弯道后,受到了解放军炮兵的堵截和前后夹击。斯金勒命令向我阵地还击,但“紫石英”号A、B两个炮塔均无法瞄准目标,只有X炮塔的两门舰炮向北岸阵地倾射了30余发炮弹,致使6名解放军战士负伤。“紫石英”号由于中弹30余发,其中一弹射中吃水线以下,指挥台亦被击毁,最终失去控制,越出航道,在南岸玫瑰岛附近搁浅。(注:关于中英双方对“紫石英”号与解放军炮兵交火的详细描述,参见艾德礼首相在英国下议院的发言,1949年4月26日,Prem8/944,P.R.O.; Murfett, pp.50-51.;陈锐霆文以及(注:康矛召关于我与英舰“紫 石英”号作战经过及对该舰处理意见给第八兵团党委的报告,1949年4 月26日, 中央档案馆藏。)。) “紫石英”号在发生炮战时,已通过无线电报告了英国远东舰队副总司令马登海军中将,马登遂命令“伴侣”号(指挥官海军中校罗伯森,Robertson)从南京赶去增援“紫石英”号。 “伴侣”号于当天中午11时30分从南京启航,下午1时45分靠近“紫石英”号, 并立即与解放军炮兵接上了火。在交战中,“伴侣”号击毁解放军野炮2门, 但本身也弹痕累累,受伤严重,遂冲出火力网,向下游驶去,后开往上海。(注:关于中英双方对“紫石英”号与解放军炮兵交火的详细描述,参见艾德礼首相在英国下议院的发言,1949年4月26日, Prem8/944, P. R.O.;Murfett,pp.50-51.;陈锐霆文以及(注: 康矛召关于我与英舰“紫石英”号作战经过及对该舰处理意见给第八兵团党委的报告,1949年4月26日,中央档案馆藏。)。) 于此同时,马登乘坐着远东舰队旗舰、万吨级重巡洋舰“伦敦”(London)号(舰长海军上校卡札勒,Cazalet )会同护卫舰“黑天鹅”(Black Swan)号(舰长海军上校杰伊,Jay)从上海驶抵江阴, 距“紫石英”号大约65公里。马登电令“紫石英”号来江阴会合,但由于该舰损坏严重,伤员过半,加之航行图被毁,已无法继续航行。“伦敦”和“黑天鹅”两舰遂缓缓上驶, 试图靠近“紫石英”号。 <% 参见Malcolm H.Murfett,Hostage on the Yangtze:Britain, China, andthe Amethyst Crisis of 1949, Naval Institute Press, Annapolis,Maryland,1991,pp.68-69。) 驻守泰兴南面七圩港附近的是叶飞第10兵团第23军以及特纵炮6 团。21日早晨,军长陶勇、政委卢胜接到发现“敌舰”的报告后立即赶往江边。当他们发现面临的是“伦敦”号等英舰后,一面命令沿江部队加强警戒,一面报告兵团和野司领导。(注:卢胜、谢云晖:“春风又绿江南岸”,《京沪杭战役》第349页。)粟裕、张震急电中央军委, 请示“是否给予轰击”,并建议新华社立即广播,劝告外舰离开长江,退回上海停泊(注:粟裕、张震关于外舰进入战区请示如何处理致中央军委等电,1949年4月21日,中央档案馆藏。)。 但没有等到中央回电,解放军同“伦敦”号等英舰的炮战便于当日中午在七圩爆发。由于英舰傲慢无礼的态度,在鸣炮警告无效的情况下,炮6团奉命开火,其中一枚榴弹击中“伦敦”号指挥台, 卡札勒舰长负伤。英舰全速冲过七圩,向西疾驶,在接近“紫石英”号时又在口岸附近遭到炮1团的猛烈轰击,“伦敦”和“黑天鹅”号只得调转船头,返回江阴。在经过七圩港时,舰上用播音器向岸上解放军高喊:“我们不是你们的敌人”,当时解放军未予炮击。(注:粟裕、张震关于炮击英舰经过致中央军委等电,1949年4月23日,中央档案馆藏。) 这就是所谓“长江事件”的经过。英国皇家海军在长江上遭到人民解放军的重创。根据英国海军发表的英舰伤亡报告:长江事件中共计死亡45人、失踪1人、伤93人,其中“紫石英”号舰长斯金勒身亡; 除了“紫石英”号搁浅外,“伦敦”号损失最严重,舰身被打穿12个大洞。(注:关于英国海军人员伤亡数字,当时的报告不一。这里的数字是远东舰队司令部5月6日报告的,死伤人员包括中国雇员。F.O.371/75891/F6522,P.R.O.。)人民解放军也遭受重大损失,伤亡252人,其中第23军第202团团长邓若波阵亡。 综上可见,炮战的发生同渡江战役爆发前英国军舰仍在长江上游弋有关,由于中共中央和总前委并不知悉也没有批准英国军舰在长江上的航行,这就很难保证人民解放军地方部队不把这些英舰在渡江战役开始前所进行的炫耀武力的航行视为一种侵犯中国主权的挑衅行为。不过,英舰是在遭到人民解放军炮击后才开火的,英舰并没有要协助国民党军队阻止解放军渡江的直接企图;而在大战前夕保持高度警惕的人民解放军待命渡江部队发现不明国籍的战舰突然闯入防区,在鸣炮示警无效的情况下出于义愤而断然开火,也是正当的和合乎情理的。正如后来英国政府和中共中央所认识的那样,这是一个偶发性的意外事件。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