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2月6日 星期日 晴 昨晚,追赶队伍的车,在荒漠中迷失方向,陷落在爱丁湖外缘泥沼中。我们用另外两辆沙漠车几次拖拽,拉断数根钢丝绳后,明白考察队已经无力解救。只得请求吐鲁番地区帮助救援。考察队留下周辉、张永兵协调救援工作,待脱困后再赶上,其余成员继续前进。这次考察活动吐鲁番地委、行署给予大力支持,专门委派地委办公室主任赵文泉帮助安排考察活动的组织准备工作,并协调当地各部门全力配合。地区领导的支持和赵文泉主任细致入微的配合,得到全体考察队成员一致的赞赏和由衷的感谢。 离开阿萨古城,东南行约12km经过迪坎尔村。迪坎尔村是大海道所经吐鲁番境内最后一个绿洲。我们沿库木塔格沙漠与库鲁克塔格之间一条东南斜向的山谷前行,在断续相间的流沙、戈壁地面行进约10km,进入恰什乌瓦山谷。沿山谷行进4km左右,选择一处紧靠崖壁向阳台地为营地。稍做安顿,便西南向夏勒塔让山谷方向寻找火山蛋富积山头和古生物化石谷。 库鲁克塔格山地海拔不高,通常在600-1200之间。奔驰沙漠车--UNIMOG充分显示出卓越的越野、爬山性能。没有花费多大周折就在夏勒塔让山谷东侧找到富积火山蛋石的山头。山头上遍布完好和大量为探明究竟而被人打破的火山蛋石,奇特的是几乎每片打破的火山蛋石中心部位都是中空的。 古生物化石谷由李肖、王洁和俞伟一同前往。 2000年2月7日 星期一 因车位紧张和送片的需要(B站工作不正常),王洁由赵文泉派车接回吐鲁番并送往乌鲁木齐。周辉成为考察队唯一女性。 从今天开始,大海道路线考察前途均为无法预知的路段,考察活动中的探险色彩一下浓重起来。大海道是古代吐鲁番敦煌之间最近的一条道路,开通于汉代,唐以后渐少使用,并逐渐成为民间少数从事冒险行业者的专用道路。道路特点突出,如《周书。异域传》高昌条记载:“自敦煌向其国,多沙碛,道里不可准记,唯以人畜骸骨及驼马粪为验。又有魍魉怪异”;《隋书。西域传》记载:“度沙碛千余里,四面茫然,无有蹊经,欲往者寻有人畜骸骨而去,路中或闻歌哭之声,行人寻之,多致亡失,盖魑魅魍魉也”。《西州图经》记载:“常流沙人行迷误,有泉井,咸苦,无草,行旅负水担粮履践沙石,往来困弊。” 1996年4-5月,我在进行吐鲁番唐代交通路线的考古学考察过程中,受经费制约,对大海道的实地考察未得进行,但是,经当地群众提供线索,于迪坎尔村找到一位名叫米吉提。哈吉的老人,他是唯一仍然在世的,四九年以前曾多次从这条道路往返敦煌的驼工。1996年老人八十六岁,在我们走访过他三个月之后过世。老人十五、六岁便开始随父辈往返于此路,最后一次是四六年从敦煌为人驼运鸦片和茶叶。米吉提老人为我们详细讲述了行进路线及沿途地理形势。经把老人的叙述材料与十万分之一地图相对照,发现材料基本可靠。抄录如下: 第一程,(交通工具是骆驼,从迪哈尔)赶大早出发,东南行,二十里至恰什乌瓦,沿途是沙砾戈壁无水,二十五里至恰舒阿艾格兹(艾格兹是维吾尔语Egiz,意为谷口),十里过恰舒阿山,八十五里至秋格明塔什(Tugmen Tax),宿营。秋格明塔什意为磨盘石 ,近旁有泉,水咸苦。当日过恰什乌瓦后就行进在觉罗塔格(Qol Tag)、即库鲁克塔格(Kuruk Tag)东端北缘缓坡谷地中,沿途小沙丘连绵不断,整日无水。 第二程,继续东南行,五十里至肖尔布拉克(Xor Bulak),意为碱泉,三十里过阿齐克山(Aqik Tag),三十余里至博拉塔(Bohatar),宿营。当日所经或为沙砾戈壁或为连绵沙丘。 第三程,继续东南行,沿途为软戈壁,沙砾硬地,百三十里至江嘎勒布拉克(Jangal Bulak),意为灌木井。 第四程,继续东南行,沿途是覆盖有薄砾石硬地,十里至白石滩,沿途尽是白石,又二十里至白石山,八十里出山,此后又十余里,至雅库度克(Yar Kuduk),宿营。雅库度克意为山岩井。 第五程,东南行五十余里入谷,四十里出山谷,二十里至库木库都克(Kum Kuduk),意为沙井。 第六程 ,东南行七十余里至江尕勒克(Jangallik),意为灌木丛,南行五十里至洋塔克库都克(Yantak Kuduk),意为骆驼刺井,水甜可饮用,宿营。此处有沙生植物可供骆驼食用。 第七程,东南翻越沙山,七十里至淤泥河,再东南约百里至干山宿营,此地也有沙生植物。 第八程,东南行五十余里,进入乱石山,继续东南行约七十里至雅尔果勒(Yargul),意为山谷,宿营。 第九程,东南行百二十里至穷库勒(Qong Kol),意为大水池或大湖,附近有长城墙,宿营。(按:从地理形势判断,此处应为洋水海子。小方盘城即在此处南面不远,多数学者认为小方盘城即是汉玉门关。) 第十程,东南行约百余里至敦煌。 据米吉提老人介绍,十天已是较快的行程,1946年,他从敦煌替人运鸦片那一趟走了十二日,本来想直接西北行穿越噶顺沙漠,途中迷失道路,驴因饥渴而死,唯剩骆驼。他与同伴把货物卸在途中,轻装觅路前行,最终得到迪坎。休息后,又返回沙漠取回货物。米吉提老人介绍,1946年运鸦片时,由于是从敦煌西北向迪坎行走,途中错认了标识,以至迷路。 本次考察我们准备从迪坎尔沿东南方向径直向敦煌开进,因为只有这样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最近,也才符合古文献的记载。 今天主要经过恰舒阿山谷,恰舒阿山东南宽广的山间谷地,到达秋格明塔什谷口。沿途多低矮的小山,山间谷地多是极为碎小的细石戈壁。小山背阴面有少许积雪。原本准备于秋格明塔什布拉克宿营,但是,考虑到B站、摄像器材、对讲机充电的需要(野营,地表或帐篷内温度过低,影响充电),沿一条东西向的汽车便道西行约10km找到一个金矿。与矿点负责人商量之后,在矿工破旧的宿舍住了下来。 天黑前,在矿点周围散步,拣到一块有五彩金属光泽的矿石。 2000年2月8日 星期二 晴 4-5级风 昨晚,于海民问我为什么要在这个季节进行考察。其实这是将就大海道特性的结果。大海道古代影响人们通行的原因,在于沿途常流沙(多大风)、有井泉却苦咸(无饮用水源)和夏季酷热。这一地区无风或少风季节为深秋和冬季。再者冬季地表有积雪,行旅无须背水,只要担粮既可。 东南行85km,经秋格明塔什布拉克、硝尔布拉克,到独驼山宿营。沿途仍然是山头低矮,沟谷平缓。地表、山头一直在变换青、红、黄、白等不同色彩,似乎暗示这里蕴涵多种矿藏。秋格明塔什布拉克(布拉克,维吾尔语。意为泉)、硝尔布拉克这两个咸水泉已经干涸,不过沟谷中的水流痕迹赫然可见。这些年随吐鲁番、哈密地区石油开发力度的加强,地下水位逐年降低,吐鲁番大多数坎尔井都已经干涸,连迪坎尔这类接近爱丁湖的低地也难逃厄运。秋格明塔什布拉克和硝尔布拉克这样的老泉眼很可能也遭遇了这样的厄运。 独驼山,是旷野中极为醒目的红山头,估计山石富含铁。独驼山并非地图上的名称,只是一个无名山头,因傍边有一行孤独的骆驼脚印,大家一致同意如此命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