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稻与中国传统社会晚期的政治、经济、技术与环境(4)
六、虽然水稻种植属于改善环境质量的生产行为,但是却在空间上挤占了洪水的下泄空间,与西南山区、丘陵地带的美洲作物共同作用,促成了夏季经常性的洪水泛滥成灾 我们知道,农业生产必然会带来环境问题,只是问题的大小不等而已。南方生态脆弱性的体现与北方性质完全不同。在北方,环境问题主要是水土流失,而水土流失是黄河由“河”变成河前加黄字的“黄河”的主要原因。但是在南方,由于稻作农业的发展,并不会带来类似于北方的水土流失问题。但是南方的环境问题也同时存在。它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不过不是由于种水稻直接带来的,而是间接造成的。其一是在山区由于早作而不是稻作引起的水土流失,丰要是山地旱作所为,特別是美洲高产作物引进后,对西南山区环境的破坏。而能够种水稻的地区,多是低湿地,本身水源较充分,土地上植物生长速度快,植被有重要的拦蓄水分的作用。坡度较缓的冲田和坡度较大的梯田,由于田埂具有拦蓄水分的作用,不会造成水土流失。 其二是间接由种植水稻所产生,特别是在平原地区,如长江中下游平原与江汉平原。主要是越来越多季节性洪水无法快速下泄,造成洪涝灾害。这主要表现在湖区对湿地的围垦,导致洪水时无法泄洪,引发灾害。长江流域的开发,更确切地说是利用湿地种水稻,挤占洪水的空间,早在宋代就显现出弊病。在国家经济赖以维持的江南地区,早在宋元时期,由于圩田在不断扩大,与水争田的结果是破坏了水系,造成了水害,常常致灾。宋代农民不断有“复湖”和“废田”的呼吁,宋孝宗曾经说过:“浙西自有围田,即有水患。”南宋时曾经多次下令禁止围田和复田为湖,但因为权贵所梗而不能行。清代魏源在《湖广水利书》中说,由于圩田和围田的不断扩张。结束了“历代以来有河(黄河)患而无江(长江)患”的历史。长江开始成灾。宋元时期为了缓解人口压力,还出现了柜田、葑田、沙田、涂田等多种形式。都是利用各种可能增加粮食种植面积,养活更多的人口。这些加深了水与人争地的矛盾,因此在“湖广熟,天下足”流传的同时,江汉平原地区还流行着“沙湖沔阳州,十年年九不收”的谚语,即是说由于洪水的危害,经常导致水稻绝收。 这不仅表现在北方的黄河流域、生态脆弱的西南山区,同时也表现在经济重心的江南一带。由于在土地利用方面就出现了“田尽而地,地尽而山”,于是西南山区大量被开垦,特别是高产的美洲作物引进后,其对高山地区适应能力,促成了山地的大量开垦种植,水土流失不可避免。更加直接的描述可从民谚中看到,说明程度和范围并不小。在前述的“湖广熟,天下足”流行的同时,有“沙湖沔阳洲,十年九不收,一年要顶十年收”之谚流行。平原地区肥沃的土地“一年要顶十年收”,但是这种经济类型非常脆弱,常常是“十年九不收”。因为大量围垦湿地,一旦洪水来临,无处行洪,成灾绝收。关于长江流域的洪涝灾害,明显存在越到后来,程度越严重的现象。有统汁指出,自公元前185年(西汉初)至1911年(清朝末年)的2096年间,长江共发生较大洪水灾害214次,平均每10年一小灾,80-90年一大灾。1499年至1949年大约450年间,仅湖北省江汉干堤溃门达186次,平均每2-3年一次。对此,王剑等认为其原因与l6世纪中叶以后,明朝政府采取“舍南保北”方针有关,在荆江北岸构筑大堤,切断了云梦泽与长江的天然联系,人为地限制与改变了沉积物的沉积范围,将云梦泽的自然演化进程人为破坏,改变了荆江段的河湖体系平衡,使云梦泽变成了河网化的江汉平原[l4]。他们将长江的洪涝灾害归结为水利工程的失误,但是却没有关注到大量围湖造田的原因,张家炎指出,历史上特别是明清以来,垸田快速增加是主要原因,当垸田不断发展并为移民提供越来越多的粮食的同时,其隐藏的危机也就越来越明显地暴露出来。垸田既然是筑堤挡水而成,每围一块地必然会减少一部分洪水蓄泄之所,当蓄泄面积被缩小到一定限度时,洪水冲泄泛滥成灾便在所难免,兼以降雨量分配不均、夏季雨水偏多的气候特征和上游川江的大量客水汹涌而至,水灾发生的频率愈益增加,呈典型的“旱少而涝多”的灾害特点。而这时正是坑田持续开发的极盛时期。[15] 垸田中的主要农作物即是水稻,间接造成了洪涝灾害普遍的现象,随着对水稻依赖程度的增加,自明清时期开始,中国长江流域开始进入到了洪涝灾害时代,荆江大堤高出两岸地表,形成悬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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