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观涛的史学论著曾风行一时。他宣称自己是采用系统论、控制论方法研究人类社会。有人甚至说他“第一次将现代自然科学方法引进中国历史研究领域。”①笔者认为，金观涛的史学方法基本上属于封闭系统研究方法；这种方法并非现代系统方法，本质上不适合于研究人类社会；金观涛在史论和史实上的错误与其方法论有直接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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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观涛出版过四本历史著作，其主题都是有关社会结构的演变，重点集中在中国封建社会（《兴盛与危机》、《在历史的表象背后》）、古埃及社会（《悲壮的衰落》）和欧洲社会（《西方社会结构的演变》）。因此，金观涛关于社会结构演变问题的论述集中地体现了他的方法论。我们不妨先概括一下他关于社会结构演化的基本思路，然后分析他的方法论特征。
    金观涛认为，社会结构的演变是其内部三个子系统，即经济结构、政治结构、意识形态结构相互作用、相互调节的结果。在这种相互作用相互调节过程中，必然会产生和释放出一种瓦解社会结构本身的破坏性力量，即他所谓的无组织力量。这就会刺激人们去进行社会变革，即以革命的方式来调整社会结构。调整的后果或表现为新结构取代旧结构、或导致旧结构复苏。②
    具体而言，他认为社会结构演化取决于四个基本条件：（1）原有社会结构中无组织力量增长的快慢；（2）旧结构中有没有代表新社会结构的潜组织；（3）无组织力量在社会结构瓦解后能否清除；（4）旧结构有无修复机制。③根据这四项条件，金观涛提出了四种“最基本的演变模式”：（1）结构取代型。如西欧封建制向资本主义转化。（2）超稳定系统，也叫“崩溃一修复”型。这种社会结构有完善的修复机制，其结构瓦解时能杀伤无组织力量和潜组织，使旧结构再生。这种社会停滞性和周期性动乱同时出现。如中国封建社会和古埃及社会。（3）静态停滞型，如原始社会组织。（4）灭绝型文明，如迈锡尼文明、玛雅文明。④
    金观涛关于社会结构演化的论述具有两个明显特征：
    其一，不考虑外部因素对社会结构演化的影响。从金观涛关于社会结构演化的原因、条件和模式的论述中，我们找不到外部因素的影子。金观涛反复明确表示，他的社会结构演化模式“是在不同文明相互隔离不考虑它们的相互影响下导出的”，⑤是“在没有外来冲击条件下”的演化。⑥“当一个社会没有受到外来冲击，处于独立演化时，必定存在着四种最基本的模式。”⑦金观涛在具体描述社会演化过程时也曾偶而提及地理环境、社会交往等外部因素的作用。但在他的社会结构演化理论中，外因没有任何地位。
    其二，把“无组织力量”作为在社会结构演化中起作用的唯一客观力量。按他的解释，所谓无组织力量就是“社会结构在维持自身稳定的调节过程中，所释放出来的对原结构起瓦解作用，但其本身又不代表新社会形态的那种力量。”⑧无组织力量毕竟是起破坏性作用的力量，于是他从人的主观意志方面去寻找建设性力量。他把人行动的目的性分为两类。第一类是保持现存社会结构运转的目的性，第二类是改造社会的目的性。社会结构的取代体现人的第二类目的性。⑨由此推论，超稳定型和静态停滞型社会体现的不过是人的第一类目的性。
    这两个特征反映出金观涛的史学方法实质上是一种封闭系统研究方法。“封闭系统”的概念，主要是传统物理学、化学以及受其影响的社会科学看待和处理研究对象时的一种观念。这种观念的特征是把对象从其环境背景中超脱出来，设外部影响为零，集中观察对象本身的变化，并从内部寻找变化的机制。热力学第二定律揭示出封闭系统的演化规律，即封闭系统内部各部分的相互作用必然产生熵，而熵趋向于增长到最大值，使该系统趋向于最无序的混沌状态。金观涛所谓的无组织力量实际上就是熵，无组织力量在社会结构演化中的作用正是封闭系统中熵的作用的表现。不管金观涛金本人是否承认，他的方法无疑具有封闭系统方法的典型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