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藏书家、版本学家直接据乾道本校勘其他版本者,惟有毛扆一人而已。毛扆字斧季,清常熟人,为明末清初大藏书家毛晋(1599-1650)之子。毛晋建有名的藏书楼汲古阁。扆承父志,亦成藏书校书名家,耽于校雠,所校之书钤“虞山毛扆手校”、“西河汲古后人”、“叔郑后裔”等朱印。著有《汲古阁珍藏秘本书目》。[32] 关于毛扆手校本,清代藏书家多有著录。张金吾(1787-1829)记曰: 宣和奉使高丽图经四十卷 旧抄本毛斧季照宋刊本手校 (宋)奉议郎充奉使高丽国信所提辖人船礼物赐绯鱼袋臣徐兢撰。后附张孝伯撰兢《行状》。末卷《儒学》“鸡林之人引领叹慕至以”下,海盐郑休仲本脱一叶,鲍氏本同。此本据宋椠校补二百五十三字,可称完善。每卷俱有“虞山毛扆手校”印记。 自序,宣和六年。 徐蒇刊板跋,乾道三年。 毛氏手跋曰:“此本抄手最劣,且多错简,久置不观。甲申五月,从宋中丞借得宋椠本,自六月十五日校起,时方校订《诗词杂俎》,鸠工修板,且多间断,至七月二十三日方毕。他日从此录出,可称善本矣。惜宋本亦缺三页,无从是正尔。二卷四,八卷五、六。 虞山毛扆识。”[33] 张金吾所记毛扆手校本,今仍藏在北京图书馆善本室。此校本底本是明抄本。即毛扆在所编《汲古阁珍藏秘本书目》[34]所记者:“高丽图经四本,绵纸旧抄”。从此明抄本错字、阙本和错简看,系出自郑休仲抄本。毛氏所据乾道本卷二缺一页,卷八缺二页,毛氏均在眉批注明:“宋本缺,抄补。”毛扆校本“裁割补缀,用力甚勤,纸之粘接处皆以朱文长印钤缝,甚精好。”[35]北图所藏毛扆校本钤印及眉批历历在目,可惜“手跋”已不见。毛校本已具付梓前稿本模样,连空格均已标出。但为什么没有刊刻,不得而知。 清代咸丰年间蒋光煦校刊《斛补偶录》[36],有以宋本校补《知不足斋丛书》本《图经》的校勘记,不标校刊者姓名。蒋氏所据宋本或者是另一本完整的宋乾道本,或者依据毛扆手校本而称“宋本”。清时宋乾道本已成藏书家、校勘家梦寐以求的珍稀,蒋氏如获睹真品,真校记中不会一句也不提,因而后一种可能性更大。 毛校本在嘉庆道光年间为张金吾爱日精庐收藏。后又进入钱塘何元锡(1766-1829)的梦华馆。[37]之后为瞿镛的铁琴铜剑楼所得,[38]毛校本首页钤有“铁琴铜剑楼”藏印。书前还有“松韵斋藏”印。毛校本是清代依宋乾道本校订的善本,但没有印行,诚为一大憾事。 四、关于天禄琳琅丛书本 当世人对乾道本《图经》已感陌生之时,一部货真价实的宋刻乾道原本奇迹般地重现光彩。1911年辛亥革命推翻清王朝,1924年清逊帝溥仪被逐出故宫。1925年故宫博物馆成立后,开始清理故宫藏书,在昭仁殿天禄琳琅庋藏中发现一部宋乾道本《图经》,每半页九行,行十七字(个别处十六字或十八字)。此书卷题下方有“虞山钱曾遵王藏书”长方印记,可以判定此本正是清初钱谦益藏本。 乾道本重新发现后,最先利用此本校他本者为现代藏书家傅增湘(1872-1949)。傅增湘字沅叔,四川江安人。藏书室号以“藏园”著称,还有“双鉴楼”、“薑庵”、“镜清斋”、“抱书书屋”、“长春室”等。题号有“藏园老人”、“藏园居士”、“润沅”、“西峰老农”、“书潜氏”等。著有《藏园群书题记》、《藏园群书经眼录》。1925年,他任故宫图书馆馆长,延请陶湘(兰泉)成《故宫殿本库目录》(《故宫殿本收现存目》)三卷,1933年由故宫博物院铅印。[39]傅氏以职事之便,最先睹见天禄琳琅秘藏的宋乾道本《图经》,他极为重视,利用宋本校订自藏的《图经》。傅氏手校过两种本子,一种是《知不足斋丛书》本,傅氏在卷四十末尾跋云:“戊辰二月二十四日订正十字,又补缺文一篇,凡二百六十字。”戊辰为民国十七年,即1928年。一是清抄本,傅氏在卷一末尾跋云:“癸酉三月十八日依宋刊本复校。藏园老人旸台清水院记。”癸酉为民国二十二年,即1933年。傅增湘校订认真仔细,天头加批注,卷后书跋语。傅氏手校二本未刊行,也没发表校记。二书现均藏北京图书馆善本室。 民国二十一年(1932年),故宫博物院辑印《天禄琳琅丛书》第一集,收故宫所藏世间罕见珍稀善本十五种,其中第四种为《宣和奉使高丽图经》,依原书样式影印仿制,成一函四册,可以说是宋乾道本的复制品,保存了宋本原貌,使其他刻本、抄本、印本黯然失色。《天禄琳琅丛书影宋本叙目·宣和奉使高丽图经》说:“庐山真面目,独赖此本之存!” 宋乾道本发现后影印成《天禄琳琅丛书》本,傅增湘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当为主持者。中央民族大学图书馆现藏一部影乾道本《图经》,样式、内容与《天禄琳琅丛书》本一模一样,但装订为一函六册,无书名页,亦无任何文字说明。首页纸张经过仿旧处理,《序》第3页、卷八第1页有两处用红笔勾划出的校语:(诗)“此句稍为描修”,(则)“太重修轻”;(密)“将此字描在前”,“经七第三页”。显然,是编者校改校样之语。此书“经十二”末页版心处有“故宫博物馆图书馆”紫蓝色椭圆章,“经十一”页四中间空白处有红笔“照印”二字。依此判断,这部书是“天禄琳琅丛书”印刷前的校样本。把这部书上红笔字和傅增湘手校本批语字对照,可以看出自同一人手笔。由此可知,傅增湘是《天禄琳琅丛书》本《图经》的主要编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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